“哎,你們猜我剛才去了什麼地方?”李漱玉在外面逛了一圈回來後就見二人顯然早就談完了正事,桌子中間擺的一盤棋已經下了一半。被她這一吓,杜十七手裡的白子“啪”地掉在了棋盤上,打亂了黑白兩軍對弈的棋面。
“我......不是故意的......”李漱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怎麼辦啊?”
“沒關系的李小姐!”杜十七卻好像十分高興,站起來就要将亂了的棋子收好,“亂了就亂了,反正也沒法還原,正好不下了哈哈哈。”他的手指剛碰上棋子,卻被人按住了。
楚懷瀾微微擡眸,嘴角彎起一個弧度,一隻手按着杜十七不讓他将棋子收起來,另一隻手卻快速地把錯位的棋子放回原先的位置,複原後一攤手:“還原了,繼續吧。”
“你這個人可真是較真,”杜十七一屁股摔回椅子上,“好,我承認,我下不過你行了吧?”
楚懷瀾頗感無奈地搖搖頭:“從小到大一直這樣,一盤完整的棋都沒下過,你......”
“這叫止損,乃智者之道。”杜十七眼疾手快地将所有棋子一攏,收到了棋簍裡,然後十分熱情地問李漱玉:“李姑娘剛才去了什麼地方?”
半個時辰前,秦淮河畔的南歌樓。
李漱玉本來沒想進來,怎料往樓裡湧的人太多,她竟是被裹挾在人群裡擠了進去。李漱玉費力地揚起脖子往上望,想找個人少的地方溜出去,無意間擡頭一看,發現二樓全都拉着帷幕,幕後好像有人影閃動。下面的人見了幕後有人影,似乎更加興奮了。
“諸位客官莫急,先找着地方坐下,别擠壞了。”一個有些慵懶的女聲響起。那聲音的主人似乎年紀不小,腔調婉轉間都帶着胭脂的味道,嬌媚中又有一股成熟的味道,讓李漱玉身子一哆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随便找了個凳子坐下,往旁邊一看,就見周圍全是男人。
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她并不知道哪裡不對。
二樓的帷幕慢慢拉開,一個半老徐娘身姿優雅地靠在欄杆上。那女人雖然已經不算年輕女子,但是那一雙眼睛中仿佛還有春波一捧,被一颦一笑送到衆人前。她輕撫雲鬓,向樓下的衆人微微行了一禮:“春水姑娘還在準備着,請諸位客官先品一品我們南歌樓的茶水,潤潤嗓子。”
李漱玉周圍的客人竟真聽了她的話,開始哄搶桌上那壺茶。李漱玉握着南歌樓精巧的細瓷杯,有些不知所措。她旁邊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目光一轉看見她,皺了皺眉道:“你一個姑娘家,跑來這裡做什麼?”
我也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李漱玉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眼珠一轉,便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說辭,随即笑答:“我家阿爹經常要往南歌樓跑一趟,我心下好奇,便也擇日來看上一看這裡究竟有什麼稀罕事。”
另一個胖男人嘿嘿笑着湊過來,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道:“小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乖乖回家吃奶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圍的人聽了這般對話,瞧着李漱玉也确實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便一起哄笑了起來。二樓那個女人聽見了這邊的喧嘩,眼睛一眯,含情脈脈地向這邊瞥來,這群人立刻就閉上了嘴,老老實實喝他們手裡的茶。
李漱玉覺得什麼都不做在這個地方有夠詭異的,于是也伸手去拿茶壺。不料剛拿至自己面前,那個濃眉大眼的男人卻突然擡手去取别的東西,一下子将茶壺碰翻在地,摔了個響。
“這位客官真是好不小心啊,”那女人笑吟吟地看着他,那男人的臉上浮起一絲紅,連忙彎下腰去撿碎瓷片。李漱玉見這個實心眼的确實要徒手收拾,一把将他攔下,拿來自己面前的一方白帕子遞給他:“喏,用這個。”
那男人擡頭看了她一眼,接過帕子道了聲謝,便低頭收拾起地面來。李漱玉将椅子向後拖了拖,方便他動作。
得,這下什麼事都不用幹了。李漱玉東張西望,想找點樂子,忽然覺得有一道視線鎖住了她。她呼吸一滞,不動聲色地悄悄找那道目光的主人,最後她将視線放在二樓那個女人身上,卻見她正在忙着招呼帷幕裡的人,根本沒看向自己。
真是奇了怪了。
李漱玉覺得這樓哪裡都不對勁,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陣别樣的危機感。她下意識地要起身離開,卻見那女人又轉到正中央,微微欠身,風情萬種地一笑,眼中帶着若有若無的審視投向下面的人。李漱玉輕輕向後一瞥,就見方才還四敞大開的門不知何時被悄悄遮上了一層薄紗簾,紗簾後隐隐有人影走動。而這些人影身後别着凸起的長條形東西,看起來像極了兵器。
李漱玉經曆了夔州城的事情之後精細了不少,見此情景不動聲色地又坐下,但是手卻摸向了懷中揣着的短刀。
而這時那個撿瓷片的男人也擡起了頭,二人目光正好對上。李漱玉看着他眼中的陰鹜,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于是挪了挪凳子,決意要離他遠點。
那男人“啧”了一聲,也搬着凳子向她這邊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