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的鐵匠鋪坐落于夔州城最繁華的地段,即便前些日子出了那檔子怪事,也絲毫沒影響鐵匠鋪的生意。不過剛到晌午,便已有不少人帶着訂單造訪這間不大的鋪子。
李漱玉也不急,靜靜排在所有人後面等着張昊忙完。等終于輪到她時,張昊頭也不擡道:“客官想打什麼?”
“我想打一件……”李漱玉眼珠一轉,“一副雙刀,用玄玉鐵打。”
張昊聽了這話身子一震,緩緩擡起頭:“你,你想幹什麼?”
“我嘛……”李漱玉笑了笑,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的玄玉鐵在哪,有沒有時間和我聊一聊?”
張昊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精彩得像是染坊的染布。他踟躇半晌,又回身和學徒們說了什麼。李漱玉胸有成竹地靠在旁邊,等着張昊做決定。果不其然張昊回來後向後面的人道:“今日忽然有事,剩下的訂單推延至明天,給諸位帶來不便,還請原諒則個。”
剩下的人雖不滿,但看着一堆孔武有力的學徒面前也露了怯,嘴裡紛紛抱怨着,沒一會兒倒也都散了。張昊招招手讓李漱玉進來,轉身将門關上。一個學徒有眼力見地給二人倒了杯水,然後一齊退到了後屋去。
張昊搓了搓手,頗有些急切道:“這位姑娘,在下至今都很疑惑,甚至覺得是自己記錯了,可那玄玉鐵确确實實是沒了啊!”
李漱玉問他道:“玄玉鐵是什麼鐵?”
“玄玉鐵産自昆侖山。”張昊道,“因為山脈的移動,把鐵礦和玉石壓在了一起,就成了玄玉鐵。”
“也就是說,那鐵不單單是鐵,裡面還雜了玉石,是嗎?”李漱玉聽後想了想,忽然想起先前自己在聚寶閣第一次見那些蟲子吃的似乎也是一塊玉玺。
當時雖然光線昏暗,但也确實有很多其他更值錢的寶貝,類似于那尊金佛和别的什麼三尺高的珊瑚架。
為什麼單單和那玉玺過不去?
她現在來想這個問題,也覺得有些說不通,而此時一聽張昊說玄玉鐵裡有大量的玉石,登時就想到了一種可能——
若那些蟲子是沖着玉去的呢?
但是目前沒什麼别的線索,她又不好妄下定論,隻得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還請張師父再等待幾日,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張昊道:“姑娘可是知道什麼内情?”
李漱玉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我覺得你的玄玉鐵丢失可能是因為一種蟲子。”
“蟲子?”張昊震驚道,“是何種蟲子竟有如此利齒?”
“唔,也可能不是利齒。”李漱玉道,“但是咬人确實很疼。”
出了鐵匠鋪,李漱玉收拾了一下,便要向下一家趕去。
若是能找出所有丢失的寶貝都與“玉”有關,那差不多便能知道這些蟲子究竟是為何而來了。
楚懷瀾是從房頂上進的仵作的停屍房。
門口的侍衛抱着刀長大了嘴打哈欠,就在他險些睡着的時候,身後的門忽地“哐”的一下關上了。
本來就身處在相當邪門的地方,此時再來這麼一下,那侍衛一哆嗦,瞌睡悉數消失。他輕輕拉開那扇門向屋内看去,就見台子上好端端地躺着那具躺了些許日子的屍體。
應當沒什麼異樣。
他如此寬慰着自己,在衣袖裡捂了捂手,又掏出腰間的燒刀子灌了一口,方才覺得那陣寒意散去。
這地方是真的邪門,往後得找機會調走。他暗自思忖着,抹了把嘴,等着困意再次上門。
楚懷瀾躲在門後,見那人似乎不願意進來,這才松了口氣。
剛剛的門确實是無風自動,倘若那侍衛想進來,他還得勞心勞神把他打暈。
楚懷瀾确認外面再沒有什麼聲音了,便才慢慢靠近李兆和的屍體。
屍體已經停放了三四日,隐隐有異味撲鼻而來。楚懷瀾掩了鼻子,手上裹了個帕子,小心翼翼地将白布掀開一角,李兆和頗為猙獰的臉便暴露在了空氣中。
楚懷瀾見他臉上有血,便沿着血流下來的痕迹慢慢找到上面去,就見他頭上被什麼人砸了一下,發絲都□□涸的血迹粘在了一起。
是被什麼砸的?怎的讓“黃金掌”毫無還手之力?
楚懷瀾扒開頭發,發現那被砸的地方似乎呈一個圓形凹陷了下去。他用手去摸,隻覺得那處傷口甚是不平整。
這是什麼東西砸的?
他伸手一撚,一些金色的東西便沾到了雪白的帕子上。
看上去好像是金箔。
楚懷瀾有些摸不着頭緒,隻得又将白布掀開看下去。李兆和的身體上有不少陳年舊疤,應當是早年習武的陳傷。唯獨背部兩道長長的擦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應該是拖行造成的擦傷,也就是說兇手并不是在巷子裡殺人的,而是殺了人再将他拖到了那裡。
除此之外再無别的疑點,頭部的應該是緻命傷。
他剛要把白布放下,就聽“叮鈴”一聲脆響,一枚紅色的珠子從李兆和身上墜了下來,在地上彈了幾下。楚懷瀾眼疾手快地将珠子抓住,放在掌中看去。那珠子有拇指大小,通體呈紅色,還隐隐有白色的花紋附着其上,顯得甚是精巧。
楚懷瀾不知道這珠子有什麼用,隻先将它收好,又把白布蓋好,之後端端正正給李兆和行了個禮。
左右生前叱咤風雲,報效家國,大業成後隐退市井。即便兒子不争氣,也算個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