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和裴秀這一通電話鬧得不歡而散。

裴秀難受得連工作都不想做，在家躺着，陸杭從外面回來，就看到妻子躺在黑漆漆的房間。

“怎麼連燈都不開？”

“就适合呆在黑暗的房間裡。”

要不然怎麼配得上她這悲慘的結果？

努力工作，在事業上獲得成就，固然是她想要的。但是百年之後，她是要把這些她創造的有價值的東西，給到陸燼，陸燼可以說是她的衣缽。有時候事業上有什麼畏難情緒，她都會想到陸燼，要為女兒買更好的奶粉，要讓女兒上更好的學校，如果女兒讀書要讀到三十歲也沒問題……

現在，她的工作失去了一部分的意義。

女兒居然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年多的女人，跟她們決裂！這怎麼能讓她不痛苦！小時候，亦步亦趨跟着她的小女孩，現在變成電話那頭冷聲冷氣的人。

“可能這就是長大吧。”陸杭安慰。

“小孩要是永遠長不大就好了！”

至少不會離家出走！

等難受的情緒稍微緩解了點，裴秀又說，“薛棠舟最近沒有聯系陸燼。”

“啊？”

“她從對面搬走以後，就沒聯系陸燼了。”

陸杭不理解：“這又是什麼招數？”

裴秀現在更擔心了，比起薛棠舟圖謀什麼，更擔心她是真的喜歡陸燼，而陸燼也是真的喜歡她。

愛情，這個被詠唱了幾千年的主題。無數文人騷客贊美它，歌頌它，西方甚至有為愛決鬥的時刻，多少情侶為愛殉情，甚至衍生出浪漫劇本《梁祝》。裴秀心髒揪了下，要是陸燼也為愛殉情……不會不會。

“不會吧？陸燼不至于自殺吧？”陸杭說。

為了平息内心的焦慮和擔憂，裴秀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陸杭整理自己的措辭，說，“不過，你确實要克制脾氣，不要讓她太激動。畢竟二十歲不到的年紀。”

大數據好像捕捉了她似的，裴秀随便一刷短視頻，就看到有孩子跟父母置氣跳樓的新聞。

“所以，你要克制一下。”陸杭說。

裴秀：“你都不生氣？”

陸杭：“生氣啊，也難受。”

“你也就沒大聲說話，我看你跟陸燼聊的，動不動就詢問她為什麼是同性戀，也沒好到哪裡去。”

“我一方面是傷心，另外一方是真有這個疑問，為什麼陸燼會是同性戀。”陸杭說，“我打聽了家族史，确實祖輩裡有沒結婚的，然後他們覺得行為怪異的。有個表姑奶奶做男裝打扮，有個叔爺愛塗脂抹粉。”

“你說的這全是刻闆印象，可能他們就是不想結婚。”

陸杭不懂，為什麼他一開口，陸燼和裴秀都說他刻闆印象。

“說起來，你的祖輩還挺豐富，說不定就是從你們那邊傳下來的。”裴秀說。

“你這就不是刻闆印象了？”陸杭說，“那你查了家族史嗎？”

“我這段時間都上火成什麼樣了？哪有心情去打聽。”

而且裴秀也不想打聽，萬一讓親戚朋友知道陸燼是同性戀……

他們在乎社會體面。

春節放假，陸燼也不回家，裴秀氣得不行，陸杭兩頭勸，也沒把陸燼勸回來。跟親戚朋友們見面，他們問起陸燼，就說：“孩子這幾天不舒服，在家休息呢。”

難免又說起他們刷到了陸燼的直播間。

“這小孩，真替父母省心，現在就會給自己掙生活費了。”

聽得裴秀心裡不是滋味。好像他們沒能力一樣。

“海上”看出陸燼還待在宿舍裡，便在她直播間裡問：“過年不回家？”

陸燼說：“被父母趕出來了。”

看上去沒什麼表情，像是開玩笑，但薛棠舟知道，這是真的。

為什麼她都離開陸燼了，陸燼也不回家？

為什麼要這麼倔強？

“曾在剪影見過你”刷了禮物，上麥了。她的聲音很好聽：“野渡，除夕快樂。”

果然評論區發出了一片“喲”聲。

“曾在剪影見過你”在直播間很活躍，會給陸燼刷禮物，偶爾也會上麥。甚至在網友們的慫恿下，唱過一首歌，還是一首暗戀的歌。

網友們調侃：

“剪影，你别裝了，現在就在野渡身邊吧？”

“祝99，什麼時候能吃喜糖？”

陸燼：“大家别開‘剪影’的玩笑。”

網友留言：

“我們是在開‘剪影’的玩笑嗎？我們是在開你的玩笑啊。”

“開你們的玩笑。”

“也不許開我的玩笑。”陸燼大方承認，“我跟‘剪影’是老同學，她過來捧場的。”

“哇，老同學。”

“當初怎麼沒發展？”

魏映真想說自己表白過，但擔心引起陸燼的反感，畢竟陸燼現在說了，不想戀愛。即便她再怎麼想跟陸燼在一起，也得收斂一些。

網友們都能看得出來，薛棠舟當然也不例外。魏映真第一次上麥的時候，語氣裡就含着羞澀。薛棠舟站在窗口抽煙，煙霧在她眼前缭繞，外面的輪船又發出汽笛聲。感覺比平時還要吵。

她都想把中介找出來質問了。

當時他故意把窗戶拉上，隔絕聲源，當時已經看過好幾間房，有些疲憊，雖然聽到些零星聲音，也沒入心，隻想快點做決定，讓陸燼回歸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