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落花生解決掉一批人，瞅住機會繞向陳涼身後的那一刻，陳涼徒手一掌，帶着巨大的氣流把她往後掀，落花生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什麼也看不清。等終于趴在草地裡緩了一會兒之後擡頭，就看見苦提站在面前，手裡拿着一塊串好的玉，目光遠遠的望出去，像出神又像在深思。

落花生這才發現自己被陳涼一掌掀回了山上。她翻身躍起抓住苦提，急切道：“大師兄，他們真的攻過來了！”

“我知道，”苦提把頭偏過來，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說，“落花生，你守在這裡，哪裡也不要去，知不知道？”

“嗯？”落花生似懂非懂看着他。

“罷了……”苦提輕輕把她發端沾上的幾片草葉摘下來，“你記得，不準讓他們下山，尤其是雲淡，知不知道？”

落花生雖不知為何，卻自我要求嚴格執行大師兄的交代，于是重重地點頭道：“我知道啦！大師兄，你去幹什麼？”

“嗯……”苦提有些心不在焉地摩挲了一下手裡的那塊玉，随口答了一句“不知道”，便一甩袖子，消失在了落花生面前。

落花生眨眨眼睛，自言自語道：“大師兄怎的學了仙派騰雲法？”

“落花生！”蕭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落花生轉過身，就見她急急忙忙跑來，“你見到大師兄沒？”

“見到了。”落花生說。

“啊！”蕭陽抓住了落花生的胳膊就要帶她走，“我們快去找他！”

“不行！”落花生反手抓住蕭陽把她往回扯，“師兄說啦！不能下山的！”

蕭陽一聽這話就急了，猛的湊近，滿臉擔憂：“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啊？快走吧！”

“師姐！”落花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裡牢牢抓着蕭陽的袖子，“聽話啦！”

“落花生！”蕭陽氣急，“你知不知道他們可能會重傷？”說完又自顧自道：“罷了，你不知道，你是隻狐狸……”

落花生安靜的看着她，眼裡是茫然的。蕭陽歎了口氣，伸手把腦後一根烏木钗取下來輕輕戴在落花生發髻上，“花生，你不懂自保，這钗是師兄剛剛下來前給我的，能擋一次緻命傷，我不用，給你用吧。”

落花生還是歪着頭迷茫的看着她。

蕭陽看了她一會，一甩劍就跳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上了天，漸漸消失在了落花生眼前。

落花生氣的直跳腳：“什麼啊！”

陳涼騰空躍起來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林丙其實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但身體比腦子速度更快，他連想都沒想就往後仰，腳順勢一蹬，再甩出一張滅火符，須臾之間就離遠了。

陳涼果然要放火，一大股火焰從他指尖溢出，撞上了滅火符，騰起一片黑霧，消散不見了。

還沒等林丙有片刻喘息，諸葛好立刻在他身後射了一箭，林丙隻聽得耳畔風聲驟起，忙往旁邊側過身，那枝箭速度極快，他也沒能完全避開，臉上被擦了一道不小的口。

這是諸葛好被折了将近二十枝箭後第一次射中林丙，一旦射中便有些打亂林丙的節奏，和陳涼你應我和，又讓林丙負了幾道傷。

林丙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空，有些慶幸諸葛好手上的隻是最普通的箭，當年那能腐蝕人的箭可還是曆曆在目……想到這，林丙又有些迷惑，當年諸葛好箭上的氣息煞氣可不小，簡直和陳涼師出同門。

不等他想透徹，擔心的事偏偏就來了，陳涼趁他一愣神的功夫到了諸葛好的面前，隻那一刹，騰起滿身的火，諸葛好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便拉弓射出一支箭。那箭淬過了陳涼的魔火，瞬間彌漫了黑氣，眨眼功夫就到了林丙面前——

林丙在這一刻神志無比清明，他忽然間就想到，諸葛好當年的魔氣是不是就真的是煞氣？是不是雲音教他的？再往前，那個率先說出殺邪證道的老頭，是不是因為身上有煞氣，又不想被認為邪祟，才想出此下策？

不過現在想這些已經用處不大，陳涼和諸葛好單拎出來都不是林丙的對手，但合在一起可謂英雄聯手，這一箭是避無可避了，他也許會變為骨頭都不剩的一團氣，但那已無關緊要，他已經為無謂間拖了很長的時間，他的使命已經達成了。

唯一遺憾的，就是還沒有對苦提說起那一番心意。在大義面前，這點情短情長，有什麼說頭……

林丙閉上了眼。

凡人能活百年已經足夠，他實在是賺夠了本。

面前有了火烤般的炙熱，就在林丙做好赴死準備的那一刻，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把他往後一推，林丙心裡一跳，錯愕的睜開眼就見苦提擋在了面前。

“苦提……”林丙隻覺得腦中全是濤聲，震的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想不出，隻知道看着苦提，看着苦提胸口上那枝還燃着黑火的箭，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腦子裡那一刻隻剩下巨大的悲怆和悔恨，“苦提！”

苦提微微皺了皺眉頭，垂目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再掀起眼皮對上林丙不正常瞪大的雙眼，一抹笑淺淺綻開在嘴角：“……止言，不要難過，同師父他們好好活着。”

林丙在那一瞬間感覺到了滅頂的悲傷，他從沒有過那麼想要去死，苦提中箭是必死無疑，煞星的魔氣不是說着玩玩的，苦提會灰飛煙滅……苦提會灰飛煙滅，林丙心死如一灘爛泥，連要繼續和陳涼他們纏鬥的力氣都不想使出來，如果苦提死去，如果……

林丙的眼淚毫不猶豫地落了下來，在這一刻，苦提身上散發出黑氣，林丙已經不想再逃，要死就死吧，他撲向苦提，顫抖地喊：“苦提！苦提！苦提……”

“止言！”苦提感到渾身的力氣都在流失，什麼也感覺不到，但他在那一瞬間爆出金光，混在黑氣裡顯得純潔又渾濁，又妖又仙。

那金光掀起強勁的風波，把所有人都掀開了，苦提痛苦的聲音從金光裡傳來：“止言！你好好活着！不要再想着我！”

話音剛落，金光和黑氣一同消散，隻剩林丙看着苦提消失的那一塊地方怔愣。一塊玉落了下來，林丙沖過去接住，終于忍不住吼了一聲，一手攥着玉一手拿符，用不完似的把符全甩出去，四面大光，亮的人睜不開眼。

不知道他們死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