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
沈扶寂的聲音輕飄飄的,順着風送過來,沈随眉心一跳,連忙跟上去。
沈扶寂卻制止了他。
“把裴朔送回去。”
“少爺!”
裴朔也小跑兩步過來,寒風裡夾雜的雪粒噼裡啪啦拍在他臉上,他有點惱火,不僅是因為沈扶寂莫名其妙的舉動,更是一種被沈扶寂排斥在外的無力,以至于他不受控制大吼:“沈扶寂!你他媽想幹嘛!”
“我明天會回來,死不了。”
沈扶寂的聲音還是很輕,他朝他們擺擺手,孤身走入蒼白裡。
裴朔還想沖上去,卻被沈随死死抓住。
沈随不能忤逆沈扶寂的舉動。
裴朔到底是在軍校裡的練家子,狠狠給沈随來了個過肩摔,沈随悶哼一聲還是利索抱住了裴朔的大腿,裴朔重心不穩就摔在雪裡。
“沈随,你他媽不去攔着他!”
眼看着沈扶寂的背影越來越遠,裴朔狠狠鉗住沈随的肩膀,力道大到沈随隔着棉服都覺得疼。
他一如既往地固執:“裴少,少爺讓我送你回去。”
“你他媽也腦子有病!那沈扶寂怎麼辦!”
這下是真的看不到沈扶寂的身影了,裴朔懊惱又煎熬,沈扶寂這個怪物腦子不知道怎麼想的,萬一真的死在山林裡,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沈随悶着聲音:“裴少,我送你回去,我去找少爺,相信我。”
裴朔的拳頭攥得生疼,他扯下來自己的手套,狠狠摔在地上大吼幾聲。
他不知道為什麼本應該好好的宴會假期,卻一個個變成了這個樣子。
年禮澤和沈扶寂合不來,年展鵬摔骨折,沈扶寂現在又莫名其妙要自殺?沈随這個傻子隻聽沈扶寂的話,隻有他一個人無能狂怒。
沈随也沒有食言,他攔着裴朔在亭子邊等來了開着軍用越野車的金來。
裴朔陰沉着臉:“你們都不擔心你們少爺嗎?”
金來小心翼翼地解釋:“少爺買下茶山以後,就經常自己在山裡走,我們也勸不動。”
“你們心大呗。”
“裴少,我們少爺對山裡很熟悉的,我先送你們回去吧,少爺肯定會回來的。”
沈扶寂做出的決定沒人能改變,金來也無可奈何,他能爬上今天這個位置就憑着一張嘴和一雙眼,什麼該幹什麼不該幹他得有數。
不過沈随送裴朔回房間後就撒腿跑出來,他拉着金來:“車鑰匙給我。”
“什麼?”
“我要去找少爺,他沒有拿衛星電話。”
金來看着沈随認真的神色,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就往儲物櫃那邊走,沈随不明所以跟着他,還是重複着:“鑰匙。”
金來打開櫃子,拿了一小瓶藥連帶着車鑰匙塞進沈随手裡,低聲道:“以防萬一,如果找到少爺一定要給他服藥,少爺之前每次回來都狀态不好,要休養好幾天。”
“什麼藥?”
沈随皺眉,仔細端詳了一眼手裡的白色藥瓶,卻沒有任何标簽。
“安定。”
金來歎口氣:“你去找少爺吧。”
沈随微微點頭,随即跑去開車。
他記憶力一向很好,很快又來到那座亭子旁,停了一會兒,他開始向沈扶寂離開的方向開去。
腳印進了山林,沈随下了車獨身進山林,沈扶寂的腳印就像是一個引導線,引導着沈随以至于他不會迷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随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跟錯了方向,天色漸晚讓他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在雪天的山林裡孤身行走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行為,沈随硬着頭皮跑了起來,腳底下一個踉跄就向前撲去,一頭滾下山坡。
“咳咳。”
忍着可能骨折的痛苦,沈随站起身,打量着眼前這個破舊的倉庫,直覺告訴他沈扶寂就在裡面。
倉庫的門沒有反鎖,他一推就開了。
空間不大,燈也沒有關,昏黃的燈光在陰沉的天氣裡說不上來是壓抑還是溫暖,沈随輕而易舉看到了角落坐着的沈扶寂。
他沒什麼表情,看到沈随進來後也波瀾不驚,不過黑眸沉沉,似乎是欲言又止。
沈随關了門,又不放心的鎖了一下。
他跑來他身邊,跪倒在地:“少爺。”
沈随滿身都是雪,額前的頭發被雪融濕,整個人狼狽又慌張,連語調都被凍出了些許顫抖。
沈扶寂的嗓子有些沙啞:“你找來了。”
“少爺,我帶你回茶莊,車在林前停着。”
沈扶寂搖搖頭,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沈随又想了想,他拿出金來給他的藥:“少爺。”
沈扶寂這下接過來倒在嘴裡。
沈随保持着跪倒的姿勢一動不動,沈扶寂也靠着牆一動不動,直到他的目光有些渙散盯着那盞燈光,輕輕開口:“那有一雙眼睛。”
沈随也看去,又回過頭:“我沒注意到。”
沈扶寂笑了笑,他看着沈随,突然用一隻手掌撫上了他的臉頰。
沈随微微怔愣。
沈扶寂摘了手套,明明是大雪紛飛的天氣,掌心卻是暖的。
“我之前被綁架過,就在這裡。”
沈随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用自己的手抓住了沈扶寂貼在自己臉上的手,他用臉蹭了蹭他的掌心,乖得就像最忠實的一條狗。
沈扶寂微微閉眼,安定的藥效強也不強,倒是讓他的神智比以往模糊一些,不過模糊的意識卻能輕而易舉地刺激人說出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