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面而來的肅殺,令他不由心生一縷懼意,唯恐自己先前的刻意試探會被劉秉察覺,反而是得罪了他。
隻見這青年的臉上已再看不見對于呂布尚存幾分的欣賞,隻剩了疾風驟雨一般的陰霾。
“董卓賊子,不過是違抗先帝旨意擅自入京的西涼匹夫,何敢僭越謀取三公之位!”
呂布不知如何作答,竟幹脆破罐子破摔,接上了又一句真話:“我看,他可能不隻敢做司空,還敢做其他事情呢……”
要不然,這個好像才是真皇帝的人,為何要躲避在外呢?
但這麼一想,他被人俘獲,落到對方的手裡,竟又好像是在“棄暗投明”了。
是……是這樣吧?
……
在此刻的洛陽城中,董卓也正在将自己的想法說給自己的女婿牛輔聽。
牛輔驚了一跳:“您說,您要換個天子?”
這是個什麼說法!
“有什麼問題嗎?”膀大腰圓的董卓歪坐在榻上,支着一條腿,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着。
牛輔見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就知道董卓對他這個一驚一乍的表現必定極不滿意,連忙腆着臉向嶽父解釋:“我不是說有問題,我就是覺得,咱們才來洛陽不久,就想換個皇帝,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董卓卻不這麼覺得:“快?無非就是誰當皇帝對我們更有利一些,哪有什麼快與慢的。我且問你,你覺得那小兒劉辯如何?”
牛輔不假思索:“先帝養出這麼一個長子,也是要死不瞑目了。”
董卓都被這答案給逗樂了:“哈哈哈哈哈,你啊你……”
瞧瞧這話說的。
“但這說法倒也沒錯。這位先帝長子,現在的皇帝,實在是太過怯懦了。當日我們護駕回京,問他事态經過,他都能嚎哭不止,說得語無倫次的,真不知道當皇長子的這麼多年都在幹什麼。”
“按說屠戶女養出來的兒子,不是應該膽子更大才對嗎?”
牛輔不解:“他膽子小,耳根軟,對您來說,不是好事嗎?”
“好事……呵,現在可能是好事。”董卓冷笑連連,“他現在怕我,将來就會怕别人!他現在必須依賴我,還願意封我為司空,将來就會效仿先帝,大封那些宦官,說出宦官是自己父母的話!到了那個時候,你還覺得這是好事?”
牛輔一愣,随即搖頭。
要這麼說的話,好像不是。
董卓一拍桌案:“這就對了!既然如此,還不如選個和咱們沾親帶故的人當皇帝,我看陳留王劉協就不錯,不如廢了他哥哥,立這個做弟弟的當皇帝!”
牛輔連忙插話:“哎且慢且慢!嶽父說沾親帶故?這劉協和咱們也沒關系呐。”
董卓将眉一豎,理直氣壯:“怎麼沒關系了?他不是那屠戶女所出,被先帝交給董太後撫養長大,除了被朝廷敕封為陳留王,還有個别号,叫做董侯。這一筆下去,寫不出兩個董字來,你且說說,這叫不叫沾親帶故?”
牛輔:“……”
他第一次聽說把廢長立幼,甚至是廢立皇帝說得這麼直白的。就連理由也如此,如此……
他剛要開口,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董卓擡手示意牛輔暫且閉嘴,自己起身去看,就見李儒急切地走了進來,臉色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好看。
董卓忙問:“發生了何事?”
李儒緊繃着臉色,回道:“出事了!并州軍來報,河東黑山賊作亂,迫使并州軍退回大河以南,張遼本欲領兵接應呂布,卻被黑山賊又搶先一步,将其俘獲。并州軍損失慘重,暫時無力渡河還擊,請司空拿個主意!”
董卓臉色一沉:“将情況詳細說來我聽。為何說是張遼本欲出兵接應呂布?這河東賊子來襲之時,呂布他身在何處!”
李儒将前因後果快速解釋了一番,說給董卓來聽。
董卓越聽,臉色也就越黑,李儒話音剛落,就聽董卓怒火高漲地罵道:“那呂布認義父認得如此之快,我還當他有多少本事,為何如此無能!”
“……”李儒表情微妙,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說,這話聽起來着實古怪。
董卓似乎也發覺這話不妥,改口罵道:“我是說,那并州軍自稱骁勇,卻為何如此無能,連一群黑山賊都勝不過!”
李儒又沉默了:“……”
董卓似乎也從這緘默中讀出了個潛台詞,當年他征讨黃巾的時候也輸過,而黑山賊也是黃巾的一支。
這麼一罵,就是把自己也給算在了當中。
他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那就不說呂布了,權且說說看,誰可為我平河東賊子?”
他剛坐上三公之中司空的位置,豈容賊子在此叫嚣。不将他們盡數剿滅,隻怕人人都要覺得,他董卓也是個無能的廢物!
打,必須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