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行。” 劉曉龍對母親的胡攪蠻纏有些不滿,冷淡地回答:“ 我不是早跟你說
了嗎?學校規定的,又不是我不想早點讀完。”
他語氣中的不耐煩頓時捅了馬蜂窩,陶燕淩大怒,鐵青着臉,她站起身來沖進自己
的房間裡去了,“砰”地一聲巨響,關上了房門。
一瞬間,所有不愉快的回憶都湧上心頭,劉曉龍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不知為了什麼小
事,當着親戚的面她就是這樣拂袖而去,還掀翻了桌布,那些打破的碟子盤子湯水
滾落一地,就象他幼小的,破碎的心。
過去童年時代的種種不愉快的家庭瑣碎小事,一件件堆積起來卻成了恐怖的、可怕
的回憶。他搖搖頭,竭力擺脫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第二天早晨,劉曉龍起床後,他發現母親早已走了,他也同平時一樣,漱洗換衣服,
然後去上學。
晚上回家,陶燕淩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情形,主動來找他談心。
“ 在國外,很多事情都得忍耐。比如我,為了辦綠卡,這幾年來一直不停地被人騙,
最後才找到了你沈伯伯,他這人雖然脾氣不好,說話刻薄,但人還是挺好的,他答
應和我假結婚,為我申請綠卡。我拿到了綠卡後,就立刻替你申請! 我告訴自己,
忍耐再忍耐。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忍耐。”
“ 唔。” 劉曉龍煩悶,什麼都是為了他,當初不離婚是為了他,如今辦假結婚
也是為了他。
“ 等我拿到了正式綠卡後,我就會和沈伯伯分手。我同你蕭叔叔說過了,我們到時
候一起合起來買一座大房子,高高興興地住在一起。” 陶燕淩的臉上頓時煥發出光
彩,眼睛裡閃爍着少女般幸福的憧憬的光芒。
可是劉曉龍卻在心裡想,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和那個蕭叔叔住在一起的,他有自己
的親生父親。而且,據沈伯伯說,那個蕭叔叔和他國内的老婆并沒有離婚。
“ 忍耐,忍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忍耐了呢?” 劉曉龍忍不住嘲諷道。
自從他有記憶起,就看見母親每天大發雷霆,父親唯唯諾諾、低聲下氣的樣子,就
是這樣,父親也是白費力氣,最終也沒有能保住他們的那個家。
這一句話捅了馬蜂窩,陶燕淩愣了一下,頓時大哭大叫着,沖出房門去了。
本來劉曉龍以為,這次來美國是他們修複親情的一個好機會,但是沒想到,看似和
睦的關系才勉強維持了一個月,就故态複萌,母親又恢複到為了一句話、一件瑣碎
小事就吵鬧不休的狀态,隻不過現在的對象不是父親,而是換了他。
這天劉曉龍的心中實在煩悶,想出去散散心,就坐了地鐵,到唐人街去了。
第一次走進唐人街,那古色古香的牌摟,那些寫着中文招牌的店家讓他感覺到了一
絲親切感,聊解思鄉之愁。許多華裔面孔的人來來往往,顯得很熱鬧。也許隻有身
處同族裔的人群中,才不會讓人感到陌生和恐慌吧。
劉曉龍摸了摸口袋,裡面有幾塊錢,僅夠買一塊面包和一杯奶茶的,他随意地走進
了街邊的一家餅屋。
忽然間,他看到母親了!
是的,她正站在櫃台裡,為客人拿面包,當兩人眼光相對的那一瞬間,兩人都如此
震動,彼此都沒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偶遇。
陶燕淩的臉色變了,她轉過頭去,裝作沒看見劉曉龍,又去招呼另外一位客人了。
這就是謎底! 她不是什麼貿易公司的老闆,隻是在唐人街的一家餅屋裡打工。頓時,
劉曉龍隻覺得他無法再在這裡多停留一秒鐘,無法面對母親,他迅速地轉過身子,
朝外面走去。
冷風迎面吹來,涼飕飕的,吹醒了他的意識,他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沒有方向。
他走過了一條條的街,腿已經走得酸痛發脹,風吹在身上,空着肚子,倍感寒意。
這個城市雖大,但柴米貴,居不易,能讓他容身的似乎也隻有那片瓦,最後他隻能
無可奈何地走進一個地鐵站,坐地鐵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