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父親問什麼,兒子的答案總是冷冰冰的兩個字。讓父親明顯地覺得,兒子是那
麼的不情願同他說話,簡直就是在那裡活受罪。
談話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父親忽然覺得疲累不堪,那種累是發自内心的,腰酸背疼,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記憶中的兒子,還是四、五歲時的那副模樣,那時他還是個小男孩,圓圓的臉蛋,
可愛的笑容;而如今坐在面前的真實的兒子,卻已經是個高大英俊的成年男子了。
但是,真實的兒子仿佛比記憶中的兒子更陌生似的。
“ 我們下次什麼時候見面呢?”父親問。
“ 再說吧。” 兒子敷衍地回答。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來,晚風刮起來了,如泣如訴,仿佛是聲聲歎息,又象是在哭訴
着什麼。
望着兒子離去的無情的背影,父親的眼眶感覺熱辣辣的,他竭力地忍住往上湧的眼
淚。
在這次見面之前,父親是有所期盼的,他期望着兒子可以接納他,他們可以重叙父
子之間的天倫之情。卻沒有想到第一次父子相見,就得到了這樣冷冰冰的結果。如
同當頭一棒,将他從幻想中驚醒。
在這短暫又漫長的半個小時裡,兒子的态度一直是冷冰冰的,眼神是冷冰冰的,說
話是冷冰冰的。時間仿佛也被凍住了,冰冷得令人絕望。
這是何焱在三十年後,第一次見到自己刑滿釋放的生父。
雖然表面不動聲色,但是何焱的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沖擊着他的每根神經,讓
他每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那個可怕的惡夢又回來了,滿地的鮮血,刺耳的槍聲,母親絕望的眼神,慘白的面
龐。
每晚,同樣的可怕的惡夢驚擾纏繞着何焱,每次他從惡夢中醒來,總是大汗淋瀝,
心跳加速,頭痛得仿佛要炸開一般。
何焱就這樣每晚忍受着惡夢殘酷無情的折磨,但每當白晝來臨,新的一天開始時,
早晨金色的太陽仿佛又在他的身體裡注入了新的活力。
他又重新起床,如同往日一樣,開始一天的生活。
何焱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吃飯,睡覺,仿佛一切依舊。他把那個惡夢隐藏在黑
夜裡,秘而不宣,沒有告訴任何人。
他隐藏得如此之好,就連身邊朝夕相處、同床共枕的妻子也沒有絲毫的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