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陶珑卻依舊憂慮。
畢竟,孫颍并非長留登州,他能知道的事,都是手下的人想讓他知道的事。除非事必躬親,否則他也無法窺知全貌。
但私鑄鐵器一事,若是要扯上謀逆的罪名,那大概率鑄的就是武器。下面人想自己撈錢,有的是法子,斷不會幹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思來想去,結論唯有一個,那就是孫家出了内鬼,和幕後主使裡應外合,要緻他們于死地。
但誰又會做到這個地步?
和孫家有生意往來的人衆多,交惡的也不算少,要從他們裡面一一篩過去不現實。
陶珑閉了閉眼,試圖由果推因。
孫家若是當真因謀逆罪伏誅……定然會牽扯到陶家。
陶泱和陶瑛就算免于一死,罷官免職也是少不了的,說不準還要加一重流放的罪名,作為陶家人的陶珑自然也不例外。
難道是針對陶家來的?
……陸家?
不怪陶珑什麼事兒都往陸家身上歸因,實在是因為這都是陸家人幹得出來的事。而且,如果是陸家出手。那的确能将這麼大一個屎盆子扣在孫家頭上。
可若是隻想針對陶家,要如此大費周章,卻也說不通。
陶珑腦子都快轉冒煙了,依舊沒能完全想通其中關竅。她有心想再同孫颍說幾句話,隻是已經到了府衙大牢,官兵分别押解着男女前往各自的牢房,再沒多說的機會。
但也并非沒有好消息。
到了牢房,陶珑環顧一圈,發現他們居然沒有将盧鳴玉抓來。或許是因為她如今和陶珑一樣在外居住,而且和孫家牽扯并不算深,今日還沒在孫家,暫時幸免。
隻要她還在外面,就有轉圜的機會。
如果梁椟還沒離開金陵,那這位神通廣大的的前錦衣衛肯定有法子,至少能輕松将陶珑撈出來,再想辦法為孫家奔走。
如今此人正在海上漂泊,半點指望不上,盧鳴玉雖然也一定會想辦法撈人,可她門道畢竟不算多,還不知要如何頭痛。
陶珑長歎一聲,拉着仍焦急得團團轉的雯芳坐到榻上,輕聲道:“先好好歇着吧,這會兒,你就是轉成陀螺也沒用。”
雯芳未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莫名其妙攤上了謀逆的大罪,能和陶珑一樣心大的才是少數,她如何能不擔驚受怕?
“萬一……萬一……”雯芳忍不住小聲說,“萬一……确有其事呢?”頓了頓,她補充道:“我知道,大爺肯定幹不了這種事,可萬一是在他不知情的前提下……”
陶珑明白她的意思。
若當真如此,這種情況下,哪怕孫颍的确毫不知情,他們一大家子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要證明自己一無所知就已是難事,何況孫颍作為東家,卻沒能看好自己手下的人,他怎會不受牽連?
陶珑笑着安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橫豎咱們行得正做得端,總有辦法洗脫罪名的。”
她這話既是在安慰雯芳,也是在安慰自己。
毫無疑問,最壞的結果就是,誰也沒能找到任何為孫颍脫罪的證據,整個孫家連帶着陶家一起完蛋。但陶珑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相信隻要自己離開這裡,就一定能有辦法将孫家所有人撈出來。
但之後呢?
眼下的情況毫無疑問是有人做局,既然是做局,那他們當然也準備好了充分的證據……即便擺脫了“謀逆”這樣的死罪,孫家人又會是什麼下場?
但這些憂心,陶珑不能和任何人說,尤其是雯芳。
這丫頭本就喜歡瞎操心,要是知道連自己都拿不準主意,還不得吓死。
陶珑也是頭回落到如此被動的境地。
要知道,她向來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哪怕是之前在南海被人追殺,陶珑心裡也一直有數,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能求得一線生機。
可眼下,她在這裡完全無計可施,隻能期待盧鳴玉施以援手。
……罷了,想再多也無濟于事。
隻能等她先出去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