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珑有些捏不準梁椟的心思了。
本以為拿走了呂光私自販鹽的證據之後,兩人就不會再見面。沒曾想,這才過去五日,他又給自己發了拜帖。
隻不過這次不是在品香樓見面,而是梁椟提出主動來福記拜訪,還沒有給回旋的餘地,幹脆寫明了自己拜訪的日期。
陶珑忍不住問:“他到底想幹嘛?”
雯芳坐在一旁打絡子,無所畏懼道:“上頭不是寫了嗎?談生意。”
他倆的确是還有一樁生意沒談完,也就是在京城提起的南海棉布工坊一事。
自從回了金陵後,陶珑身邊就一直大事小事不斷,搞得她也是在看到拜帖後才猛然想起,自己險些把這樁生意給忘了。
“這個時候,梁蘊珍心裡想的居然還是給陸氏賺錢?”
雯芳呵呵一笑,“難說。”
頓了頓,她補充道:“橫豎也是要來的,您要實在好奇,那接下帖子不就行了。”
陶珑總覺得雯芳這話說的陰陽怪氣,可偏偏拿不出證據來,隻能沒好氣地掐把小姑娘的臉蛋洩憤。
陶珑最後也沒有回絕那封拜帖。
其一沒人會和錢過不去。其二,無論路試是出于何種目的來辦這件事,一旦工坊落成。與當地百姓官員于他們自己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陶珑實在沒必要叫到手的鴨子飛了。
至于梁椟——陶珑的确不是很想見他,但也不至于為了他而放棄自己的生意。
不過眼下還有比談這樁生意更重要的事兒。
“你幾個月來一直在金陵,居然一點端倪都沒發現?”
陶珑幾乎被氣笑了。
她提拔小柳做掌事,就是因為覺得小柳心細靠譜。誰知自己才回京幾個月,就出了這麼大的疏漏。
小柳耷拉着腦袋,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陶珑歎了口氣,問:“那老吳呢?”
小柳小心翼翼觑着她,低聲道:“因他是孫家那邊來的人,我們都更加放心……”
陶珑冷聲道:“我是不是說過,生意場上任何人都要提防?别說他是孫家的人了,就算是雯芳,你也不能放任她在生意上瞎胡搞!”
小柳“啊”一聲,下意識看向雯芳,卻發現她也是十分贊同的點點頭。
小柳:……
雖然總覺得這個例子不太對勁,但他也已經意識到事情好歹,垂頭喪氣道:“是,是我疏忽大意了。”
這時,另一名夥計突然來通報,“東家,陸氏的杜掌事來了。”
陶珑按按眉心,吩咐道:“你先帶人去前廳,叫他稍等。”
然後繼續揪着小柳,語重心長道:“事以至此,我便是罵你,說你也沒什麼意義了。隻是你這回真的叫我有點失望。”
小柳立刻紅了眼圈,就差直接當面抱着她的腿哭訴了,“東家你不會要趕我走吧?”
陶珑瞪他,“現在知道怕了?罰俸半年,就當長個教訓,然後帶人去查賬——尤其是老吳和他徒弟經手的那一批,有任何蛛絲馬迹都不可放過,也不許再出纰漏,明白了嗎?“”
她話語裡一番連消帶打,直将單純的小柳哄得團團轉,恨不得将心腸剖開來,向陶珑證明自己的一片丹心。
得到小柳拍胸脯的保證,陶珑這才起身,拍拍他的肩,說道:“我自然是信任你的,下回可不要再叫人失望了。”而後施施然離去,徒留傻孩子在原地感動得無以複加。
走出去一段路,雯芳見四下無人才悄悄道:“您還是收着點兒吧,這都把人哄成什麼樣了。”
陶珑:“也就是傻人有傻福。換成别人捅出這麼大個簍子,還能是這個下場?”
雯芳想想覺得有道理,便也沒再說話。
兩人不緊不慢走到會客廳時,梁椟似乎已經等了不少時間,茶杯都空了,桌上的點心也隻剩了小半。
陶珑定睛一看,拿來招待他的茶點居然是綠豆糕。
記憶裡,朱清研提起過,梁椟第一次被發現不能吃豆子,就是因為小時候貪嘴吃了塊綠豆糕,之後發了足足一天的高熱,嗓子也腫得連水都喝不進去……
罷了,還想這麼多做什麼?橫豎他的事兒現在都與自己無關。
陶珑目不斜視走過梁椟面前,在上手坐定後,才十分客氣地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不知怎的,梁椟像是喉嚨被堵住了似的,啞然半晌,擠出一句同樣客氣的“好久不見”。
陶珑瞥他一眼,不鹹不淡地刺了句,“我以為陸氏那邊正忙着給爛攤子收尾,沒空談生意呢。”
梁椟立刻拂去了心裡那些不必要的愁緒,笑道:“不談生意,我們靠什麼吃飯呢?”
不打算繼續閑聊,陶珑開門見山道:“您說今日要來談生意,說說看怎麼個事兒?”
按捺下心底的那股異樣,梁椟道:“我打算月底動身,前往南海。”
陶珑挑眉問:“你這是想讓我一起?”
“若是可以,那自然最好。不然就勞煩您給那位巡撫大人去信一封了。”
話落,梁椟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已經習慣以杜成風的身份與陶珑交談……哪怕如今在她面前已經不用僞裝。
陶珑沒有立刻給出答複,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轉着手上的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