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員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主打一個說幹就幹。
從府衙離開後,他立刻就開始琢磨要怎麼将此事辦得天衣無縫。
陶珑如果死在這場大火裡,就可以順理成章說她其實是畏罪自焚,十萬匹絲綢和她都付之一炬——可以說是非常完美的計劃。
但是“畏罪自焚” 也不是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敲定的,事後官方肯定還要去查,他做事不能留下證據。
思來想去,他決定将找人的事兒交給自己的心腹,一個名叫張蘭的小太監。
張蘭算是林員一手提拔上來的,兩人以師徒相稱。這麼些年風風雨雨,張蘭始終跟着他,即便是最苦的時候,也沒想着另謀出路。是以,張蘭毫無疑問是林員最信任的人、
回了自己院子,林員立刻讓人把張蘭叫來。
不多時,師徒二人齊聚一堂,張蘭小心翼翼觑着師傅的臉色,問:“您有招了?是還有什麼難處?”
林員歎氣,“你是真聰明,可惜,偏偏跟了我做徒弟。”
這算是他有事叫張蘭辦的固定開場白,偏偏張蘭每次都很捧場,立刻跪下抱着林員的腿就開始哭嚎。
這次也不例外。
等張蘭哭得差不多了,林員才道:“唉,起來起來,我明明是怪自己不中用,你哭什麼?”
張蘭整張臉埋進袖子裡,嗚咽道:“不中用的明明是徒弟,旁人都能争氣,給自家師傅掙點臉面,偏偏我……嗚嗚嗚……”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還是林員真的把自己感動到了,他濕潤着眼眶,拍拍徒弟的頭,道:“你我之間還說這些作甚?趕緊起來,師傅還有人叫你去做。”
張蘭抽抽搭搭地爬起來,坐到凳子上,睜着一雙紅通通的眼道:“師傅,您盡管吩咐。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辦法去摘下來!”
如此一來一回,才算是進入正題。
林員摸摸下巴,忽地問:“你在金陵也有一年了,那些三教九流的門路也有不少吧?”
“……算是吧。”張蘭不解,“要用他們?”
林員點頭,“隻能用他們。别人不行。”
而後拉着徒弟的手,耳語一番,将自己和呂光的謀劃細細說了一遍,最後道:“錢不是問題,盡量去找和她有過節的。”
張蘭知曉此間利害,連連點頭,并表示自己一定小心行事,不叫人察出異樣。
林員見他如此知情識趣,亦是難得動了真情,保證道:“這事兒若是辦成了,我定會努力向上進言,将你往上提一提……畢竟你跟了我這麼些年,補子都沒換過不是?”
動之以情、誘之以利,這麼一套下來,張蘭哪裡還會不從?立刻就出門去找人去了。
*
雯芳覺得奇怪。
中秋都過去八日了,陶珑怎麼突然又說要做月餅,還非要那種廣式的 ?
金陵的酥皮月餅吃膩了?
但是這事兒陶珑也不是第一回幹——春分想吃粽子,端午想吃青團——雯芳早習慣了她各種有理無理的奇怪要求,最多心裡嘀咕幾句,該做還是要去做的。
不過,陶珑向來跟個人嫌狗憎的八九歲孩童似的,想吃什麼隻管一蹬腿張嘴喊餓,今日居然不知從哪搞來一大盆桂花,說自己想吃桂花餡的,還叫雯芳去做監工。
……她是不是打算趁自己不在,偷偷搞幺蛾子?
雯芳站在廚房裡淘洗桂花,整個人一激靈。
算了,陶珑再怎麼折騰,也折騰不出花兒來,何況如果闖了禍,都是自知理虧,不勞煩任何人,自己默默收拾殘局。
自己這會兒回去,說不定還要叫陶珑倒打一耙。
雯芳放下心來。
隻是,熬糖漿時,她又忍不住琢磨,陶珑打算幹嘛?
最近也沒見她發展出什麼新愛好吧?上次是突然來了興緻研究畫潑墨,結果打翻了水缸;上上次是非要自己動手做木工,最後弄得滿房間都是木屑……
一股焦糊味兒飄上來,喚回了雯芳的思緒。
她花容失色地端起鍋到處找碗,然後發現廚房的婆子早把壇子放在鍋邊。
雖然糊了,但糊的不多。
雯芳大松一口氣,自己手上的活兒結束了,就去看師傅揉面。
這師傅是盧鳴玉介紹來的,廚藝極高,但人上了年紀,幹不來酒樓的夥計,幹脆就來陶珑這裡,負責他們一家上下十幾口人的吃食。
雯芳興緻勃勃地看他再将一個雞蛋直接打進面裡,正想問些什麼,卻又聞到一股糊味兒。
怎麼不止她一個人走神?
師傅鼻子更靈,擡起頭四下張望一圈,忽地轉身看向門外,“不是廚房裡,外頭的!”
雯芳愣怔片刻,也顧不上自己還圍着圍裙,立刻沖出廚房。
果然,火是從陶珑院子裡起的!
而且火勢已經起來,所以才能叫在外院的她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