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珑這邊難得平靜了幾日,但孫家和品香樓遭了殃。
若說他們對陶珑客氣,還是看在陶家在朝為官的份上,那關系更遠的這兩處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陶珑被困在府裡,出不了門,隻能和守衛打聽消息。果不其然,品香樓同樣給查封,歇業三日,孫家那更是要拿出抄家的架勢。
好在孫常志這麼多年在商場摸爬滾打下來,背後人脈甚廣,請來南省巡撫的批文,制止了這場鬧劇。
林員哪怕自視甚高,呂巡撫的地位擺在那,他不敢造次,隻好忍氣吞聲地由孫常志一路盯着,查完了賬目和倉庫。
依舊一無所獲。
十天過去,品香樓解封,孫家那塊硬骨頭啃不動,隻能暫時作罷——陶珑還被關在府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期間,林員派人來遞過消息:
“茲事體大,十萬匹絲綢不是小數目,在事情查清楚前,隻能先委屈您在府邸裡多待些時日了。”
雯芳塞給傳話的小太監一袋銀锞子,那邊才又加上了幾句自己的觀察:
“這回還真不是咱們織造司要針對您,背後那還有人呢……林公公他,哎,如今就指望着他别再折騰,或者什麼時候金公公他能回來,此事才能作罷。”
他不好說太多,撂下這句話就匆匆離去,留下一臉不忿的雯芳叉着腰,跟陀螺似的在院子裡轉來轉去。
陶珑端了把搖椅出來,正在花架子下面曬太陽,見她這樣不免好笑。
“雯芳大人,您是想把自己轉暈不成?”
“您還這麼樂呵?”小陀螺像是被抽了一鞭子,轉得更厲害了,“咱們都給關多久了?誰知道什麼時候能給放出去?福記的生意怎麼辦?”
太陽移了位置,一縷刺目的光穿過花架,直直打在臉上。陶珑拿書扣在臉上,聲音悶悶的,很是無所謂道:“咱們做布匹生意的,又不講究天時,貨在倉庫裡也放不爛,急什麼?”
小陀螺轉到她身邊,氣哼哼地一把掀開書,壓低聲音問:“您老實說,又在悄悄做什麼打算不告訴我?”
陶珑眨眨眼,“哪有啊,你看,我從京城到金陵,你不一直都在跟前?有什麼是雯芳大人不知道的?”
雯芳更氣了,“你們都是聰明人,對上個眼神就知道要幹嘛了!還有什麼是我能知道的?”
陶珑“噗嗤”一笑,身子往旁邊挪了挪,将雯芳拉過來躺到自己身邊,小聲說:“其實吧……”
雯芳抖擻精神。
“你也是個聰明人。”
雯芳靜靜等待下文。
然而,陶珑就這麼從她手裡拿過書,重新蓋在臉上了。
雯芳:……
*
中秋夜,和府上那些沒家可回的丫鬟婆子們一起吃了頓飯,陶珑百無聊賴地坐在房裡出神。
過年沒能和家裡人一起,中秋也沒能和他們一起。
她難得有些惆怅。
雯芳這會兒還在後院發月餅呢,陶珑一人無事,索性拐進小廚房,将年初釀的山楂酒端了一壇出來。
外面風涼,她緊了緊外衫,加快腳步回屋。
隻是,沒走幾步,就聽到院牆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陶珑停下腳步,凝神細聽,好像是……野貓?
也是,哪怕外面的官兵就是裝個樣子,也不會有人專挑這個時候來入室偷盜搶劫。
何況要潛入這裡,面對的又何止是官兵?外院的那些個護衛,可沒一個是吃素的。
進了屋,她剛把酒壇放在桌上,隻聽見房門“砰”一聲關上了。
陶珑動作一頓。
再心大,她也明白,這個時節的風可不會直接将門帶上。是有人要将她縮在屋裡,還是有人進來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沒有任何遮掩,陶珑微微松了口氣。
不直接下殺手,那就是還有商量的餘地。
她釋然地一屁股坐下,還在琢磨怎麼開口,擡起頭,卻發現來的是位老熟人——
杜成風。
他來幹什麼?又為什麼挑這個時候來?
縱使心裡有種種疑問,陶珑面上一點不顯,輕描淡寫地一挑眉,問:“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杜成風穿着身夜行衣,分明是做賊的打扮,舉止卻自如的像是來做客,聽了那陰陽怪氣的問話也不惱,自顧自拉開凳子坐下,笑道:“自然是來看看您過得如何?”
陶珑取了兩個茶杯充作酒盞,掀開酒壇的封泥,一股直往人牙根裡鑽的酸甜味兒沖出來,她下意識吞了口唾沫,給兩人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