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珑笑嘻嘻問杜成風,“您認識嗎?”
杜成風面色古怪,“您覺得我認識?”
“難說。”
杜成風歎了口氣,似是無奈,“真的不認識,我隻在東家手下幹活,和他們八杆子打不着。您既然認識東家,就大約知曉他的處境——哪能和大少爺搭上關系?”
這倒是。
陶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雖說都是陸家的兒子,但嫡庶就先将他們劃分開來,加之陸修明的母親身份不算體面,若非他生了張好臉,或許還有幾分真才實學,不然隻怕真要埋沒在陸朝遠的十幾個孩子裡,永無出頭之日。
但話是這麼說,陸修明如今在陸朝遠眼裡倒也是個很有臉面的兒子。否則,怎麼偏就他在名字裡多加了個“修”字,與衆不同呢?
不過,即便如此,就陶珑所知,陸小大人向來眼高于頂,就連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小弟,都不被他看在眼裡,何況是陸修明?
陶珑不再說話,專心聽着旁邊那桌人狗咬狗。
呂巡撫手下雖然上來就自報家門,不太聰明的樣子,但能單獨出來辦事,到底不是全然的愚蠢,立馬意識到陸小大人和自己大人的那一層關系,身上冷汗涔涔,臉上的倨傲立刻大變樣,換成了谄媚的微笑。
“這不是,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嘛!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您竟是自家人!哎您瞧瞧,這事兒鬧的……”
陸昭的手下卻不打算就此輕輕放下,冷哼一聲,道:“誰和你是自家人?得意門生有無數個,兒子卻隻有那麼一個——這樣就想來攀親戚?”
呂巡撫手下更加汗顔,連連點頭哈腰,“是,您說的是,是小的逾越了……您看,我也就是一時昏了頭腦,要不……”
“要不什麼?我告訴你,這事兒可沒完!”
陸昭的手下顯然底氣十足,将佩刀往桌上重重一拍,“本來就是你冒犯在先,還想輕輕放下?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那您說,這事兒怎麼處理?”被訓斥的那人愈發縮成了鹌鹑,小心陪着不是。
陶珑打了個哈欠。
沒想到會是這種發展,真無趣。
還以為能吵起來,甚至大打出手呢,結果都是些見風使舵的家夥。
好在小二來上菜了。
“你是從哪回金陵的?”
陸昭手下突然将聲音壓得很低,害陶珑不得不停筷,仔細聽他倆說話。
“是、是從冀省……”
陶珑下意識看向杜成風。
“我不多拿你的,一成,今天的事兒我不再計較,如何?”
“一成?就算是一成,也——”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好。”
不好直勾勾盯着那兩人看,陶珑無從得知是什麼改變了呂巡撫手下的想法。但她此刻更好奇的是,他們要分什麼?還要先問問是從哪回的金陵?
杜成風專注低頭吃飯,這麼會兒的功夫,已經吃了三碗大米飯,還拉住小二,叫他再給自己打兩碗。
陶珑:……
她猛然想起此人之前一口氣了吃了四碗豆花的壯舉。
像是感覺到了她的打量,杜成風忽地擡頭,與她對上目光。
“您是我見過最能吃的人。”
陶珑幹巴巴地誇獎。
杜成風問:“我是不是在哪聽過這句話?”
當然聽過,就是她之前說的。
“大概不止我一個人看您吃飯會有這種想法吧。”陶珑别過臉,發現雯芳和自己是一個反應。
等到隔壁桌的兩人離開,陶珑才眨眨眼,問:“您有聽到他們的談話嗎?”
杜成風放下手裡的第五個碗,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迷茫,“什麼談話?”
又裝。
陶珑覺得這種事兒就沒必要再虛與委蛇了,很直接地說:“你又沒聾。他們什麼生意,要先問來處、再談分成?”
“陶東家,我是商人,他們是官員,我怎麼可能知道他們的謀算?”
杜成風輕歎一聲,眉眼耷拉着,頗有幾分無可奈何。
“騙騙自己得了,别把我也給騙了。”陶珑不客氣道,“要說‘官商勾結’,陸家不說第一,誰敢稱第二?這又不是多隐秘的事,您即便不透露,我也有的是辦法打聽。”
所以,問他,其實是變向叫他賣自己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