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微醺、春風拂面。
謝琳琅睜開了眼睛,他看着頭頂青碧色的帳子,以及上面繡着的銀色海棠花紋,猛地回神。
這、這裡是……
謝琳琅一個激靈,立刻坐了起來,繼而愣住了。
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眼熟,這裡明明是他在九夏山的居所,位于山門東側的棠花谷。
九夏山作為仙門大宗,自然有種植培育靈種之地。
棠花谷内有着上好的靈田和各種珍惜靈藥,丹師們經常來這裡采摘每日煉丹所需的新鮮材料。
謝琳琅身為九夏山水平最高的丹師,索性直接住在了棠花谷深處,那片生長着月海棠和黃杜鵑的小溪邊。
此刻春光正好,微風拂面,帶來了淡淡的花香,小溪流水潺潺,廊道下種植着幾叢碧色竹,更顯清幽安靜。
就在此時,從前方小溪的下遊處傳來兩個輕快的腳步,在低矮的灌木叢和花叢一陣晃動後,冒出了一個穿着深綠色袍子的人。
那人像是沒有看到謝琳琅一樣,驚喜地指着小溪邊宅子的位置,扭頭對身後的人說:“師弟,快看!這裡風景真不錯,有花有水,周圍土地平整,還有些散落的靈田,我們可以在這裡建個臨時住的谷中小屋,這樣你也不用天天往來洞府和棠花谷了。”
随着那綠袍青年大聲嚷嚷,很快,另一個穿着青色長衣、面容略顯稚嫩的謝琳琅也彎腰從花叢中鑽了出來。
那個謝琳琅唇角帶笑,他似乎在打量周圍的景色,實際上那雙漆黑的眼眸裡倒映着前方青年的身影。
他溫和地說:“師兄真會找地方。”頓了頓,他聲音轉低,“我很喜歡。”
走在前方的青年正是裴霁。
他那身深綠色的長袍幾乎和周圍青翠的林色融為一體,由于他上下亂竄觀察地貌,很快頭上多了幾瓣鮮豔的月棠花瓣和黃色的杜鵑花瓣。
“不過這棠花谷畢竟是三長老的管轄範圍,要在這裡偷偷建一個小屋子,肯定避不開三長老,但沒關系,我知道三長老好果酒,咱們去西邊翠林山深處,求那化神期的猴兒長老,弄一壇子藍果酒,三長老肯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妨礙我們的!”
裴霁興緻勃勃地說着,他辦事效率極高,在确定這是一處好地方後,就分分鐘想出了種種辦法,他甚至開始在空地比劃,規劃布局安排。
“師弟,你要建幾間屋子?儲存材料和煉丹要一個房間,你修行也需要一個靜室,再來……”
裴霁突然湊到一直站在溪邊不動的謝琳琅身前,他微微彎腰,又側臉從下往上看,似乎想要看清謝琳琅微垂眼眸裡的光彩。
他聲音清朗,帶着一點點試探,“總要有我一個房間吧?”
謝琳琅抿嘴笑着,他輕輕嗯了一聲:“聽師兄的。”
但下一秒,他冷不丁伸手,在裴霁頭頂輕輕拂過,取下了粉色、紅色以及黃色的花瓣。
謝琳琅輕輕吹走掌心的各色花瓣,微微側臉,不動聲色地說:“師兄還是這麼毛躁,不如我們一個房間好了,省的師兄半夜偷偷跑到我的丹房,又摸錯丹藥,将瀉藥當醒酒藥亂吃。”
裴霁的臉色微紅,他猛地後退一步,眼神飄忽,聲音讪讪的:“哦,那、那按師弟你的想法來……”
兩個青年并肩而行,在溪邊花叢間,細細說着對未來居所的暢想。
而謝琳琅倚在廊下,癡癡地看着這一幕,一閉眼,淚水潸然落下。
少年不知愁,真是好啊。
他知道這是哪裡了,也知道為什麼會想起過去的事了。
生死輪回為天地至理,死而複生是逆天而行,想要真正活過來,首先要讓自己的三魂七魄徹底活過來。
這裡是他和裴霁暢享的未來居所之地,隻可惜等真正建好後,隻有他一個人住了進來。
那之後他一直穿黑。
因為那個青澀的、對未來充滿着希望的謝琳琅早已随着裴霁消失了。
“我還是想活的,總要……”
謝琳琅的話還未說完,眼前景色大變。
他正在急速飛馳着,周圍的景色在快速倒退,天色灰暗,黑雲壓頂。
就在某一刻,謝琳琅突然察覺到全身劇痛,元嬰幾乎要被這撕心裂肺的痛震散了。
謝琳琅口噴鮮血,真的從半空掉了下來。
他墜入一片荒草地,眼前發黑,徹底昏死過去。
不知何時,謝琳琅終于恢複了意識,他感覺到無數冰涼的液體墜落在他身上,然而他卻完全沒有反應。
大雨傾盆,但比起從天墜落的冰冷雨水,謝琳琅的心更冷。
他顫抖着手,從袖中取出了一把通體冰寒的長劍。
那長劍的劍脊上本有兩條交纏的紅痕,而此刻,那紅痕隻剩下了一縷,另一縷已經溢散到了劍刃邊緣,似乎即将徹底消失。
謝琳琅忍不住又吐了口鮮血。
裴霁是劍修,有一對長劍,合起來叫洞玄,是他們的師祖還未隕落前傳給裴霁的、具備可成長性的仙品靈劍。
謝琳琅築基後拜師,成了裴霁的師弟,那時裴霁已經将洞玄雙劍裡的洞靈劍煉化完畢,另一把玄魄劍還處于淬煉中。
後來二人定情,裴霁請謝琳琅與他一起煉化玄魄劍。
兩人共同将一縷靈力、鮮血和一縷真魂放入玄魄劍内,然後裴霁将玄魄劍送給了謝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