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花娘子既然是個鸨頭,好歹也該“閱女無數”才對,怎麼也會把自己錯認成了女子?
陸茗心中一動,看來問題還是出在這具身體上。想到這裡,他急忙滿屋子找起了鏡子。
不料正在這個時候,可能是靈魂終于跟這具身體融合完成,姗姗來遲的熟悉眩暈感和頭疼一起襲來。
陸茗扶着腦袋過了半天才緩過神來,不由得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端詳着桌面上的銅鏡裡映出來的妙人兒,喃喃道:“原來如此。”
這具身體的主人名叫陸纭,是當朝權臣,征北大将軍,豫州牧,都督豫、徐、揚三州諸軍事的安郡公陸醇的假子。
假,義者也。也就是說,陸纭是大權臣陸醇的義子。
這個名頭聽起來好像不錯,但是實際上,陸醇号稱有“假子二百”。雖然這個數字有點誇張的成分,二百假子是絕對沒有的,但是百十個總是少不了的。
因此,陸纭這個假子的地位,絕對沒有想象裡那麼高。
前朝有句話叫做: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将這個典故裡的人物置換一下,改成:陸醇之心,人盡皆知,也極為妥帖。
陸醇的權勢一路經營到現在,其昭彰野心已經不屑于遮掩,意圖控制朝綱乃至将來篡位奪權,成了朝野上層人盡皆知的事情。
當年陸醇接受幕府謀主晁汶的建議,大肆收攬義子,并按照義子們的出身、性格、能力的不同,分不同的方向和側重點進行培養。
多年過去,陸醇已是收獲了一大批得用的年輕俊才,分散在身邊或治下各州郡擔任要職,遵其号令,可謂如臂使指。
而且這些義子大多是陸醇手下将領和屬官的遺孤,因而在無形中大大增加了治下各勢力的凝聚力。
不得不說,晁汶此舉,實在是一招妙棋。
而陸纭是個遺腹子,他的生身父親,就是當年奉陸醇之命平定象安民亂時戰死的甯遠将軍。
父親沙場喋血,母親身懷六甲,孤苦無依,陸醇心生不忍,就把陸纭的母親納為妾室,多加照料,這件事在當時還一度被傳為佳話。
隻可惜陸纭的母親生産時不幸難産而亡,陸纭于是就被陸醇收為義子,撫養長大。
在原主的記憶裡,陸醇身為一家之主,一軍将主,十分英明神武,對自己也非常愛護。
那麼多的義子中,隻有陸纭一個人是一出生就生活在陸府中的,所有人都說義父對他格外不同,跟那幾個正經嫡出的郎君相比也不差什麼了。
陸纭也一直以此為傲,時時想着,自己能在義父羽翼的庇護下長大,真不知是前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在陸茗看來,這位陸纭的養父,實在是很有些問題。
先不說陸醇照顧戰死的手下将領遺孀的方式,竟是納其妻為妾,還被引為佳話,單說陸纭在陸府長到一十三歲,從來沒聽過陸醇說要給他入陸家族譜的事。
也就是說,陸纭哪怕再受寵,本質上跟其他義子也沒什麼不同,認真來說,比陸家庶出的幾位不受寵的郎君地位還有所不及。
而且,更為可疑的是,陸醇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像是養女兒一般養大了陸纭。
平時把他藏在深宅後院裡,極少放他出門,平日不是讓人教他書畫琴藝,就是學幾本《詩經》《孝經》之類,歌舞也有涉獵,可凡是正經的經濟仕途之類的學問,卻是一概沒有。
陸纭可以接觸到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除了陸醇本人之外,隻有幾個授藝師傅和婢女,還有住在陸府中的幾個義子,就連其他的陸氏郎君都沒有見過。
更可怕的是,從半年前起,陸醇借口說要防治傷寒,開始定期給陸纭服用寒食散。
陸茗将衣袖攏上去,盯着那服散後越發白皙瑩潤的一節小臂,目光變幻不定。
身上的衣物雖然柔軟舒适,但行動之間,肌膚總隐隐有些被摩擦的不适感。陸茗原本以為這是原主過于養尊處優,肌膚細嫩的緣故,接收了本人的記憶之後,方才明白這是服散後皮膚變薄,越加敏感的緣故。
不僅如此,近段時間,陸纭已經開始在幾位師傅的教導下,學習敷粉修眉,簪花點朱之類的技藝了,琴棋舞藝的功課增加了不少,穿的衣物也大多變成了改良過的深衣。
這些衣裳上儉下豐,陸纭纖細的腰被巴掌寬的精緻帛帶束出盈盈一握,層層疊疊改制後的“髾”被裝飾在下擺上,飾以各色暗紋,一旦風起或者走動,就如同花苞般徐徐綻開,既飄逸又雅緻。
陸茗捏着自己軟嫩嫩的耳垂,盯着銅鏡冷笑不已——那裡竟赫然有兩個耳洞!還是原主尚且幼小,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打上去的。
呵,這哪裡是養兒子,恐怕是養娈寵吧?而且還是特别用心的養成系。将來不論是自用還是送人,都高端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