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這件案子的脈絡已經十分清晰了。
蔣氏與奸夫某甲通奸,趁丁屠夫去清水縣殺豬時在家偷偷私會,卻不料丁屠夫提前歸來,撞破二人奸情。某甲與蔣氏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丁屠戶,并将其分屍,把頭顱和屍身分别藏了在兩個地方。
不料鄰村的譚金寶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知道了二人的所作所為,竟連夜盜走丁屠戶的頭顱,抛到了李幼娘家的後院之中,又指使賴二夫婦趁機将陸江修也一同牽扯進這樁人命官司裡。
蔣氏發覺李幼娘和陸江修莫名其妙成了殺人兇手,心中竊喜,順勢将罪名一股腦兒安在了二人身上,卻沒想到跟譚金寶一樣,命不太好,撞見了剛好落戶陸江修身體中的陸茗,最終被提起線頭抖了個底兒掉。
鄭縣令在腦海中将此案推演了一遍,打量陸茗的視線變得越發深沉莫測。
一開始,鄭瑾隻是覺得這個年輕秀才十分聰慧,可現在想來,此人的博學和才能已經超乎了他的身份,有些地方甚至顯得過于蹊跷了。
比如很明顯的一點,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譚家村人,陸茗是怎麼學會騎馬,且騎術精湛的?
要知道,在大夏朝内陸,馬匹屬于大型管制牲畜,大部分村鎮裡的人終其一生也接觸不到馬匹,平時多使用牛車和騾車,騎術根本不該是一個村人出身的秀才應該具備的技能。
鄭瑾深深望了陸茗一眼,命燕捕頭按照陸秀才剛才總結的兇手特征,立刻進行排查。
這天到了後來,陸茗包袱款款地被縣令大人客客氣氣地請出了縣衙。
陸茗揣着比臉還幹淨的袖袋,肩上搭着個小包袱,裡面裝着剛穿來時原主身上的那件破破爛爛的交領長衫,心中哀哀地歎息,早知道就不這麼早露出馬腳了。
誰知道縣令大人耐心這麼差,都不肯多給他一點機會。
關鍵是,不給機會,給點銀錢補償補償自己受傷的心靈也好啊。好歹自己剛幫了他個大忙好伐?
吃幹抹淨不給錢。
用過就丢。
差評。
唉。
陸茗摸摸癟癟的小肚皮,又摸摸空空如也的錢袋,認命地擡起步子,向自己一早就尋摸好的清水縣最大的書肆走去。
***
再次開堂審理丁屠戶被殺一案時,鄭瑾好像在堂外圍觀的人群中,看到了陸秀才的身影。可一個錯眼間,他又不見了。
鄭瑾想到陸茗,心裡多少有些發虛。
其實将陸秀才趕出後衙之後他就後悔了。畢竟他不是什麼閣老重臣,或者天潢貴胄之類,可以被人觊觎的着實不多,這麼憑白懷疑陸秀才的來曆委實不該。
即便陸秀才真的是繼母那邊派過來故意接近他的,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背景,難道還會怕了一個深宅婦人不成?
更何況,依他與陸茗這短短幾個日夜的接觸來看,此人的才能品性根本就不是一個區區鄭家主母可以驅使的,自己着實不必如此多疑。更何況,陸秀才幫了自己那麼大一個忙。
可惜後悔過後,鄭瑾再想找到這個年輕俊秀又十足聰慧的秀才,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陸秀才并沒有回譚家村,鄭瑾特意去問過,隻有李幼娘被無罪釋放的時候,陸秀才才出現過一次,可是很快又離開了。再去詢問李幼娘,卻被告知她也不知道人去了哪裡。
鄭瑾不願意公器私用,讓那些本就因為丁屠戶被殺一案,而忙得人仰馬翻的下屬們再替他私下裡找人。
但他心裡始終有愧疚感,又隐隐後悔,忙碌之餘,腦海中不禁時常浮現出陸茗行禮時優雅灑脫的模樣,或者侃侃而談時睿智耀眼的模樣,不知為什麼,竟莫名心生牽挂起來。
丁屠戶被殺案就在縣令大人的一片惆怅中結案了。
與蔣氏通奸且殺死丁屠夫的,是吉祥鎮吉祥酒樓的大掌櫃錢三文。
此人因為與丁屠戶有生意往來,而認識了年輕貌美的蔣氏。蔣氏此前早就因為丁屠戶的粗莽和不解風情而心生不滿,很快便與知情識趣的錢三文勾搭成奸。
兩人多在丁屠夫外出時私會,有時也會在丁屠戶眼皮子底下偷情,甚至為此專門換了一張帶夾層暗格的架子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