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因為很快樂,時間一眨眼過得飛快;可也許樂極必生悲,不知不覺間,沈陌的母親去世了。
如同醫生所預料的,沈母熬不過一個月,死的時候還算安詳,倒也是一件幸事。
鎮上的葬禮沒有鄉下的煩瑣習俗,比較簡約、低調且肅靜。司清焰陪同沈欣一起參加,葬禮全程安安靜靜的,和她之前參加的周潮葬禮是截然不同的氛圍。
沈欣原本沒哭,直到看到沈阿姨的照片後才默默流淚。沒有撕心裂肺地哭泣,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種安靜的氛圍導緻的,讓人感覺壓抑,不敢出聲打擾到死去人的安甯。
等她哭夠了,司清焰才給她擦眼淚,也深知在這時候說安慰話是多餘的。
而且沈欣也不需要安慰,她的心思全在沈陌身上:
“昨天他就忙到沒吃飯,今天一看臉色就很不好。”
沈欣想為他做點什麼,但沈陌忙到現在都沒空休息,更别談吃飯了。
諷刺的是,來拜祭沈母的大多數人根本不認識她,他們是沈陌生意場上的合作夥伴,因而他不得不應酬。
實屬無奈。
而且等辦完葬禮後,沈陌還得回老家一趟,将他母親好好安葬。
“欣欣,你會跟着回去嗎?”
“沈陌不讓我跟着,他說他就去一天,事情會辦得很快,所以沒必要讓我跟着折騰。哼,我不想跟他吵,隻好同意。”
司清焰聽着聽着,覺得他們這一對歡喜冤家也不容易。
葬禮結束時,時淵洺和沈陌短暫地交談後,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女孩。
司清焰此刻坐在時淵洺的車上,回想方才他們理所當然來領人的那個勁兒,就忍不住發笑。不過沈欣更有趣,見沈陌要來領走她,她反倒走到他面前将他領走,哼哼哧哧地警告他趕緊吃飯休息。
好在沒當場笑出來,不然顯得有些不禮貌,畢竟剛才那場合可是葬禮呢。
而時淵洺察覺出女孩的情緒不算低落,心情倒也輕松了不少,一邊開車送她回家一邊和她聊些日常話題。
突然,司清焰想到:“對了,當年林琛的葬禮是什麼風格的?”她沒記錯的話,時淵洺說過林琛是基督徒來着。
“按照他的遺願,沒有辦葬禮;不過叔叔阿姨還是給他簡單操辦。”
司清焰在想,這還真是林琛的風格,也難怪他的墓碑那麼樸素。
遺願啊……她心裡念叨着這詞,想起林琛和時淵洺都寫過遺書,又在想時淵洺的遺書是否還留着。
側目看去,他神色清冷,讓人難以想象他是以何種心态寫下什麼樣的遺書。
可她不敢去細想這件事,為了轉移注意力,隻好聯想到自身的死亡。
“如果我死了,也不希望辦葬禮。”并不願意把話題弄得悲傷,她連忙故意輕巧地問他,“你會擅自給我辦葬禮嗎?”就和林琛的父母一樣。
她這麼個問法的确緩解了悲傷,讓時淵洺愣怔片刻,暗自思忖她把他看得如此重要,能陪她到老,能有資格去辦她的後事。
雖然在客觀理性的判斷下,他認為自己更有可能比她先走一步。
不過,這隻是一個假設性問題,聊一聊也無妨。
“不會。”他想,要是她先死了,他活不到給她辦葬禮的日子。
司清焰完全不知時淵洺在想什麼,轉而好奇問他是否想要辦葬禮。
“都可以。”
他接着解釋,如果有人樂意為他辦葬禮,那就由着人家去做吧。因為在他看來,葬禮本身對死者毫無意義,隻是為了慰藉活着的人。
“能夠安慰到别人,那葬禮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司清焰雖然理解時淵洺的說法,可在她看來,辦葬禮還是過于勞累到活着的人,如果能免還是免掉為好。
時淵洺默默點頭表示認同,這也是他認為可以不辦的原因。
“而且,我不想我的骨灰放在一個固定的地方,我更希望自由地遊蕩在這個世界。”
“把骨灰撒向大海嗎?”時淵洺一邊随意地打着方向盤,一邊認真地問道。
“沒錯!要是風足夠猛烈,撒向天空也不錯~”
“那就找個風大的懸崖,懸崖底下是大海,在湛藍的天空下撒骨灰,由你的自由意志決定要跟着風走還是跟着海流向世界。”
“天啊,好美呀~”聽着時淵洺的描述,她兩眼發光地仰頭想象着。
車廂内蕩漾着明朗随和的氣氛,他們的嘴角都勾着笑,明明說的是如此沉重的話題,可倆人隻覺得格外輕松、分外有趣。
司清焰不由得心生感激,感激時淵洺陪她不着邊際地暢想,感激他從未對她的怪誕想法産生過質疑或反感,總是耐心傾聽,甚至樂在其中、興緻盎然地同她一起發散這份瘋癫,陪她在這個平凡的世界裡一起奇奇怪怪。
她知道的,他們理解彼此才能做到這一點,也因為他們都是瘋狂的人類。
如果不瘋狂,她不會一畢業就去創業,他不會去當戰地攝影師;如果不瘋狂,她不會和他建立特殊的關系,他不會縱容她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如果不瘋狂,他們不會糾纏至今、不舍得放開彼此。
司清焰越來越好奇,他們還會怎麼瘋下去。
“你呢?要怎麼處理你的骨灰?”
時淵洺對這問題似是早就想過,幾乎不假思索:“如果我的愛人允許,我希望無論是我的身體、我的骨灰還是我的靈魂,我都能和她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她在海裡,我就在海裡;她在天空,我就在天空,她在風裡,我就在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