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銳的喉結滾動。
藥沫就着那瓶功能性飲料下了肚。
清甜發苦的味道在舌尖彌漫開,祁岸重新往後一倚,沒什麼表情地打出一句話:
【是挺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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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枝蒽親眼看到祁岸收到東西後,才回的自習室。
教室裡還是眼熟的那幾位。
伴着窗外随風搖曳的楊柳和蓬勃朝氣的日光,大家安靜學習。
宋枝蒽心神卻不太安分,手裡的題也做得潦草,偏偏手機還震個不停。
蔡暄在宿舍小群裡碎叨,何恺發信息問她中午想吃什麼。
楊春芝也在這時提醒她那180塊錢别忘了領。
宋枝蒽頓了頓,把紅包點了。
回複:【錢已經轉交給他,放心】
楊春芝幾乎秒回:【那他沒說什麼吧】
話裡有些擔心,生怕宋枝蒽被責難。
或許是被這話影響,宋枝蒽腦中再度浮現出祁岸在階梯教室收到東西時那一幕,冷淡,漠然,沒有一絲波動。
靜默幾秒,她回:【他什麼都沒說】
她想說,祁岸甚至都沒想收下那筆錢,如果不是她硬塞過去——
事實上,宋枝蒽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鼓起的勇氣。
明明想到問他聯系方式都覺得尴尬,卻能攔住别人問他的教室,而後又買感冒藥,托人把東西送過去。
思來想去,可能隻是因為,她一面不想與他産生瓜葛,一面又覺得,自己從前欠了他許多恩惠,她應該還。
宋枝蒽一眼就看出祁岸生了病。
這人病起來臉色格外差,像壓着什麼風雨欲來的情緒。
以至于那一刻,宋枝蒽突然想起高二那年,祁岸生着病還滿臉不爽把她拉上私家車的事。
那時宋枝蒽轉學到祁岸所在的班級沒多久。
兩人自第一次見面後也沒怎麼交流,遠談不上熟。
因為外婆的關系,家裡司機對她多有照應,比如上學時,他總會叫宋枝蒽一起坐私家車過去。
隻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臉皮薄得緊。
她知道自己能上這所高中已經是拖祁岸母親幫忙,并不敢麻煩,又怕祁岸會不開心,于是一連拒絕好幾天。
可她不知道,祁岸是個離經叛道的性子。
本來不覺得怎樣,反倒是她越不順從,他越生出想治她的心。
于是在某天下雨的早上,也不管外面的雨多大,祁岸下了車,把在公交站台前傻等着的宋枝蒽拽了上去。
車内暖氣泛着馨香,安穩舒适。
宋枝蒽卻像隻被吓壞的小雞仔,抱着書包拘謹地縮在角落。
男生用毛巾擦着頭發,一雙淩厲長眸直勾勾盯着她,“都要遲到了還等,傻嗎你?”
那張俊臉高貴又輕狂,心情好時桃若春風,心情不好兇神惡煞。
宋枝蒽被他怼得心跳奇快不敢說話。
不曾想祁岸直接把另一條幹淨毛巾丢在她身上。
“……”
宋枝蒽抿起唇,慢吞吞把毛巾摘下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後來兩人也沒怎麼說話。
祁岸在車上睡了一路。
閉上眼,精雕玉琢的側顔總算生出一點和氣。
隻是到了學校,他也不怎麼在狀态。
也不知聽哪個女生說的,說祁岸發了燒。
跟着有人在班上問誰有感冒藥。
好巧不巧,宋枝蒽書包裡剛好有一闆。
但她性子實在害羞,又跟其他人不熟,隻能等下課人少的間隙,悄悄把藥放到祁岸桌上。
哪知祁岸雖然趴在桌上,卻根本沒睡。
少年從臂彎裡擡起一雙困倦卻清澈的眼,明明不那麼舒服,見到是她,卻有餘力似的挑起眉,逗弄般瞧着。
宋枝蒽一秒耳熱。
于是話也沒留半句,轉身就回了座位。
等她平靜了會兒,再回過頭時,祁岸早已坐起身,敞着兩條長腿,大喇喇靠坐在椅子裡,拆開兩粒感冒藥,就着半瓶水仰頭往下灌。
清早碎金般的光灑在他身上,屬于少年人青澀銳利的喉結上下湧動。
蓬勃清爽誘人。
宋枝蒽隻匆匆撇了兩眼,便迅速轉過頭去。
再後來,祁岸感冒好了,卻也被藥勁兒撂倒,睡了一整節數學課。
為這事,老師把他單獨叫到辦公室,罰他多做兩套數學卷子。
也就是那天晚上。
祁岸帶着他那隻肥嘟嘟的金毛,把那兩張薄薄的紙卷成筒,上門要賬似的,抱臂斜斜倚在閣樓門口。
一人一狗,氣勢十足。
宋枝蒽霎時噤若寒蟬。
随着她逐漸升溫的面頰,男生那雙冷冽的眸蘊出一點零星笑意,半開玩笑地開口——
“今天這作業,你是不得負全責?”
低啞的嗓音染着慵懶的腔調,彌漫在空蕩蕩的走廊裡,宛如撩人心扉的樂章。
……
那樣的眉眼之姿,好似深埋在記憶裡,如果不是仔細去想,宋枝蒽幾乎無法與現在的祁岸重合。
宋枝蒽甚至在想,這些年他是不是經曆了什麼,導緻他現在比當初深沉莫測那麼多。
思緒不經意飄走。
直到何恺電話打來,宋枝蒽才回過神。
但她并沒有第一時間接。
想着自習再混下去是浪費時間,她幹脆收拾東西準備回宿舍。
等出了教學樓才給何恺回電。
何恺打了那麼多次才接,多少有些不滿,“給你發信息不回,打電話不接,你到底在幹嘛。”
宋枝蒽默了默,解釋,“在上自習,沒看到。”
何恺語氣有所收斂,“你看看我發你的微信,想吃什麼告訴我,我現在開車去接你。”
想着也算兩人鬧了這麼久後第一次約會,宋枝蒽沒什麼脾氣,“你選吧,我吃什麼都一樣。”
何恺倒不客氣,說了句行。
之後兩人約好時間,在校門口見。
宋枝蒽回宿舍時,何恺這邊已經收拾好準備出門。
剛把車從車庫開出來,手機就瘋狂彈微信。
以為是宋枝蒽,他沒着急看,直到車開上主路,才漫不經意地拿起來撇上一眼。
就這一眼,他的視線便黏在屏幕上挪不開,方向盤也猛打了個轉,他一踩腳刹,把車停在路邊。
應雪:【親愛的阿恺,我來北川啦】
應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應雪:【我現在在機場】
應雪:【你要是有空的話,來接我,咱倆碰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