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靜頗有些意興闌珊,父王擺明了要偏袒宣姜,那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盡管這種偏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但姬靜仍免不了一陣心塞。她父王永遠都是這樣,處罰别人時總是優柔寡斷,一輪到她就換了一副面孔,不允許她犯一點小錯,犯了就會挨打。
小時候竹姬偷懶不肯讀書,姬冼最多笑罵兩句也就過了。可當她也學着竹姬的樣子逃課時,姬冼卻差點把她打死。
等當上太子後,姬冼對她的管教就更嚴苛了,甚至把還不到十歲的她扔進了軍營,逼她一次次跟成年人拼刀子,看她一次次被刀鋒砍傷。她在看台下狼狽不堪,而姬冼卻在看台上哈哈大笑,還重重獎勵了敢把她打傷的人。
可要說姬冼不愛她,那絕對是胡說八道。畢竟能容忍太子逼宮的王上可不多見,哪怕是以愛女著稱的夏姜,在她的王女豈圖奪權篡位的時候,也照樣毫不留情地把人殺了。
姬靜拿不準姬冼這次會如何處置她,隻堅持道:“兒臣沒有冤枉她,也沒有侮辱她。”
“王上,你可一定要相信臣妾啊。”宣姜仍舊哭泣不止“臣妾犯不着拿清白構陷太子,臣妾所言句句屬實啊。”
“這我當然知道,可寶栾又怎會專程跑到你宮裡欺負你呢?”姬冼頭都大了,但凡這倆其中一個換成别人,他都不會如此糾結。
一個是他最心愛的孩子,一個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到底該信誰?
“因為寶樹病了,臣妾的宮人情急之下就找太子求助了。”宣姜委屈不已“臣妾也是相信太子的為人才讓他進來的,誰知太子表面端方,私下裡竟放蕩至極,來之前就吃了虎狼之藥,一進門就把臣妾撲倒了。”
“宣姜,你少在這颠倒黑白。”姬靜被迫回想起當日的情景,氣上心頭“分明是你下藥害我——”
還未說完的話被她生生堵在嘴裡,姬冼的臉色已經變了。
姬靜自知失言,立刻跪下來:“父王,我沒有。我不可能穢亂後宮,我根本就不是男...”
“行了!”姬冼揮手打斷了她。
他的臉色難看極了,姬靜的舉動在他眼裡無異于不打自招,他幾乎刹那間就腦補出了事情的本末。
以寶栾的品性自然不可能做出欺辱母妃的事情,可他吃藥了。不管是主動吃的,還是被人害的,都讓他在失控之下鑄成了大錯,為了掩蓋這個錯誤,他逼宮了,還要繼續逼死母妃。
姬冼代入了一下自己,覺得一切是那麼地合情合理,換作他是寶栾,他肯定也會這麼做。隻是寶栾的心還不夠狠,才讓母妃有機會把事情抖落了出來。
姬冼完全忘了,他不久的剛才還在斥責姬靜殘暴。
“會不會是宵小之輩想借機陷害太子,順便借此離間我們父子的感情?”正如姬冼不相信姬靜會欺辱母妃那樣,他同樣也不相信他的黛兒會給姬靜下藥,一定是姬靜誤會了。
姬靜不知道姬冼是怎麼想的,她隻能看到他陰沉的面容,以及宣姜淚光下的得意。
“父王。”她深吸一口氣,叩頭道“對不起,兒臣一直都在騙你,兒臣自請廢黜太子之位,因為兒臣根本不是男人。”
終于說出來了,姬靜心頭猛地一松,多年來的壓力瞬間消弭殆盡。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宣姜吃驚地看着她,怎麼都無法相信姬靜居然敢自爆家門。
但姬冼明顯又會錯意了,他冷聲斥道:“胡說蠢話,你想當閹人寡人現在就送你進刑台,成全你!”
“父王,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是...”
姬冼直接把她揮倒在地。
“身為一國之君,敢做就該敢認,别給自己找借口,别讓寡人瞧不起你。”姬冼本想給她一腳,但想想還是算了,他問宣姜“有多少人知道太子去過你宮裡?給寶樹看病的巫醫知道麼?”
“知道。”宣姜垂首答道。
“好,我知道了。”姬冼點點頭,道“沒事了,你先回宮吧。文闾!帶夫人回去。”
“王上?”宣姜疑惑地擡頭。
姬冼卻不再言語。宣姜無法,隻得朝他拜了拜,被文闾扶出去了。
姬靜仍在原地跪着,她了解她父王,知道這事還沒有結束。
果然,姬冼經過短暫的靜默後便開口了:“夫人偶染惡疾,着遷于靜苑修養,任何人不許探視。犬戎犯邊在即,太子當為國戍邊,無诏不得返還。至于朝政,當悉數奉還王上,寶栾,你可有異議?”
“兒臣全憑父王安排。”姬靜俯首。
“好了,出去告訴他們吧。”姬冼擺擺手,叫她退下。
姬靜起身,走到門邊後又突然轉身跪下:“父王,她真的是莊姜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