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姝冷哼,驕傲道:“我缺這盞燈嗎?打一巴掌給一甜棗,我就要感恩戴德喜極而泣?扔門口!”
用過晚飯後令姝正在核對慈幼院的賬本,粉潤纖細的手指在算盤上來回撥弄。程朝來到後院,院子裡燈火通明,門口放着一個眼熟的東西,是他買回來送給令姝的蓮花燈。
此刻被人毫不留情的扔在門口,相思子散落在地上随風滾動,如同程朝的心一般來回起落,他終是也應了令姝的話,心意被肆無忌憚的踐踏。
旁邊的婆子看着他晦澀不明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大人,這是夫人讓我們扔出來的。”
程朝彎腰撿起地上的燈和散落的相思子,擡步進了院門。站在門口時他自嘲的笑笑,自己作果再苦也要咽下去。
他推門進屋,令姝算賬的思緒被他打斷,看見是他後又低下頭繼續打着算盤。
他手中正捧着那盞被丢棄的蓮花燈。
程朝靜坐片刻,看出令姝沒有開口的意思,起身去了耳房沐浴。他離開後,令姝看向桌上,相思子的手串不知什麼時候斷裂,剩着一顆孤零零的擺在桌上。
程朝沐浴完走進内室,發間水珠滴落,他不在意的坐到書桌旁看書,書桌上還擺放着令姝給慈幼院制定的“計劃”。
他凝視片刻拿起紙頁:“按我朝律令,慈幼院分官辦和民辦。若是官辦,需要官府批準文書由官府進行撥款,定期向地方官員彙報情況。你辦的這家并無官府文書,就憑你手中的銀錢,又能收容多少,堅持多久,你可想過?”
聽他談起正事,令姝思考良久接話,她清了下嗓子試探的問道:“我也想過這方面,你可有好的辦法?”
抛開程朝這個人的人品暫時不談,他在殿試上一番言論引得官家贊歎,想必民生一事上也有鑽研,她想聽聽他的想法。
程朝取出一張幹淨的白紙,提筆在上面書寫,語氣不疾不徐:“可先向官府提供詳細計劃,即便不需官府撥款,至少律法上過了明路,日後出了問題也好有個說法。其次可通過富戶,宗族鄉紳捐贈維持運營,城中達官貴胄,都喜好名聲。”
他手上動作不停,不一會兒紙張上面就鋪滿了字。令姝雙手背在身後在屋裡轉悠,腳步不經意的走到程朝面前,裝作驚訝的開口:“你頭發還在滴水,怎麼不擦幹,我去叫小桃來替你拭發。”
程朝開口制止:“不用,我不喜歡旁人碰我,很快就幹了,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再坐一會。”
不喜旁人碰?她思慮片刻試探道:“那我替你擦?”
他微微擡眼眉間上挑,似乎是想不到令姝說要替他擦頭發,眼中笑意蕩開:“好啊,有勞夫人了。”
令姝望着他的笑容微微失神,自從他們決裂後,她很久沒看見過程朝這樣笑了。她撇嘴道:“我可不是上趕着要給你擦,我是看在你幫我的面子上。”
她取來幹淨的帕子,站在程朝身後替他細細擦幹,他的發質很好,烏黑透亮,根根分明。
令姝有些嫉妒,平日裡她對自己的頭發都是用心護理才有現在的光澤,程朝不費吹灰之力就有這樣的發質,令人豔羨。
沒一會令姝手臂就開始酸痛,她不常做這種事情,動作沒輕沒重,時不時扯掉程朝幾根頭發。
令姝看着手中斷裂的頭發有些心虛,也有些奇怪,程朝一直坐着一動不動,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他感覺不到痛嗎?
感受到頭上的動作越來越敷衍,程朝擡手制止令姝的動作。寫好的紙張墨迹已幹,程朝取來鎮紙壓好,轉頭對令姝道:“這上面記錄了一些舊例和律法,你有空可以鑽研一二。”
令姝擡眼望去,白紙上密密麻麻鋪滿字迹,程朝的字很好看。令姝想起自己還曾找過借口要買他的字畫,她面色頗有些不自然。
她又想起白日裡他偷親自己的事情,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到程朝的唇瓣上,彎下腰慢慢湊近。
程朝渾身僵硬,令姝長發披肩,發絲随着她彎身的動作傾落,輕輕拂過程朝的側臉。他呼吸滞住,滿眼都是令姝靠近的花顔。
影子投在窗柩上,映着二人交纏的身影。令姝小巧的鼻尖貼住程朝的面頰,近得能看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程朝鬼使神差的閉上眼,靜靜等着她的動作。
令姝眼中笑意泛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撿起書案上的毛筆,擡手就在程朝額頭上寫下一個大大的“王”字。
幹完壞事的令姝腳步輕快的後退至床邊,笑聲銀鈴聲入耳,狡黠的看着程朝,笑魇如花。
額上傳來涼意,他擡手觸摸,一手的墨迹,程朝意識自己被她捉弄,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他瞳中映着令姝靈動的身影,那樣的鮮活美好。他隻是很遺憾,遺憾沒能得到她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