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家燒酒坊時,邱晚有些嘴饞了,過去他是愛喝酒的,可自從變成這該死的不死人,每天除了血就是血,也不知這酒還能碰不能碰?
邱晚撈了一壺回到抱樸軒,痛痛快快洗了個澡,便抱着酒壺貓進了被窩。
庭院裡,涼王府的人還在燒庭燎,燒得噼裡啪啦響,據說要一直燒到天亮,香氣籠罩着整個涼王府。
邱晚舉着酒壺,朝着床榻内側那破爛屏風裡的飛天神女敬酒。
“神仙姐姐,過年好。”邱晚醉熏熏笑道。
不知是這酒太醉人,還是被那香氣給熏的,邱晚一會便暈乎乎的,他摟着衾被一歪,便醉玉傾頹般,進入了夢鄉。
夢裡那個銅鈴又響了。
叮鈴鈴,叮鈴鈴。
邱晚迷迷糊糊扯住那個銅鈴,又睡過去了。
庭燎的光火似乎照到了建康城,被摧毀的城池仿若又恢複了往日的繁華。
明燈高懸的宣和樓上,邱晚又看到了皇兄璟。
璟還是當初的模樣,風采翩翩,他在一盞宮燈上畫了一簇紅梅枝,遞到邱晚手裡,說道:“阿晚,這次回來就别走了,留在皇城,孤需要你。”
邱晚撥弄着那盞燈,脫口道:“皇城不好玩,江湖才好玩。”
璟寵溺地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野小子,諾大一個建康城都不夠你玩的,你又在外頭結交了些什麼狐朋狗友?”
邱晚揉揉腦袋,隻笑不語。
璟笑道:“小心孤将那些事告訴父皇,削你的皮。”
“哥不會那樣做的,哥最疼阿晚了。”邱晚抓着璟的手臂耍賴。
璟被他搖得無奈:“參商相離,非孤所願,阿晚你就不能……”
忽見夜空有流星劃過,邱晚忙抓着璟的衣袖說,“哥,快看!除夕夜的流星!我師父說過,流星是神仙在下棋子,許願很靈的!快,快許願!”
二人閉目的刹那,邱晚似乎聽到璟低語道:“願孤之棣華,長作連理枝。”
邱晚偷偷彎唇笑了。
彼時子時正到,無棘山上的鐘聲敲響了,滿城焰火爛漫。
新年到了。
邱晚感覺到很幸福。
是的,他曾經那麼幸福,有寵愛他的皇兄和母後,有青梅竹馬的好兄弟,有對他照顧有加的師父,可是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
一場嘉甯之難,曾經屬于他的那些,都被殘忍奪走。
師父說,這世界出了些意外,那些意外,是關于邱晚的嗎?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邱晚在夢裡有些傷心。
他抱着衾被,很沒出息地掉了幾滴淚。
爆竹聲也響起來,噼裡啪啦的,火攻夢境一般。
邱晚感覺到有人輕輕抱了他一下,幽幽梅香靠近,那人說了句:“阿晚,新正如意。”
“新正如意。”邱晚抽泣着說道。
身後似有一個暖暖的身體貼過來,輕輕拍着他的背,邱晚朝他靠近了一些,迷迷糊糊間,邱晚嗅到了帶有梅香的少年血氣,邱晚不自覺反轉過身,朝着那溫暖的身體貼了過去。
身體香香的,脖頸也香香的。
挨近一點,再挨近一點。
好香。
想咬一口。
邱晚張開嘴,露出尖齒,在那軟軟的、絲綢一般的皮膚上輕輕蹭着。
那人一動不動,頸間脈搏的跳動卻更快了。
噗通噗通。
是熱血奔湧的聲響。
邱晚身上的、獨屬于他的不死人的香氣也彌散出來,迷香籠罩着兩個人,邱晚的饑渴加重了,他不安起來,焦躁地蠕動起來。
他開始對那人動手動腳,手繞了上去,腿也纏了上去,可還是不夠。
終于,他挨着那跳動的頸動脈,伸出舌頭,舔了一舔。
那人一顫,卻仍是一動不動。
邱晚似得到了默許,他循着那跳動得愈發急促的頸動脈,細細舔着,一直舔到了鎖骨處,直到再無處可去,他惱怒般輕咬了一口,鮮紅的血珠便滲了出來。
正是那一點點血珠,令人暈眩的血香便立時撲了邱晚一臉。
邱晚當即被砸得頭暈目眩!
邱晚急得低吼了一聲,他從未覺得誰的血有如此大的沖擊力,相比之下,他曾吸食過的那些簡直什麼都不是了。
他再也耐不住了,攬住那段脖頸,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吃上的那一瞬間,邱晚整個人都要化了。
太爽了,這世間竟然有此等美味。
汩汩的吞咽聲,響徹在新年的喧鬧裡。
窗上映着庭燎的光火。
蕭寂在黑暗中睜大了眼。
他緊緊抓着衣袖,身體繃成僵直的木棍。
他一動不敢動,甚至連呼吸聲都不敢加重,可他的身體明明燒起來了。他從未有過這種感受,那個人在他頸間肆意放火,将他身體裡的每一寸腐朽都燒起來了。
這世間,從未有人敢,如此親近于他。
所有人都怕他,遠離他,盼着他瘋掉,希望他自生自滅,早日消失。
而這個人,在往他身體裡放火。
蕭寂的身體,也如同那庭院裡燃燒的香山,從新年的第一刻,噼裡啪啦,摧枯拉朽,一直燒到了天明。
一刀背着身窩在窗下的矮榻上,聽着床那邊的動靜,默默咬住了自己的拳頭。
要了命了,要了命了。
主子,那可是你父妃。
都說了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這下好了吧。
一刀密切注意着窗外的動靜,一夜不敢合眼。
直到東方既白,涼王風塵仆仆踏雪歸來。
一刀汗毛一立,再也繃不住了,他沖到床榻邊,低喊了聲:“主子,快跑,涼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