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轉念一想，自己當時不也是信誓旦旦地被人埋進地下了嗎？如今不還生龍活虎地躲在這裡嗎？

不，不對。

景姝再想了想，又覺得一抔粉末複活這件事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自己之所以能夠再次擁有呼吸感知，總有這樣可以任她自由來去的生命，一定是因為有人為她付出了她無法計量的代價，或許那個人就是面前這個牽着她的手的男子。

但母親卻是真的死了。

晉夏察覺到景姝掌心滲出細汗，這才意識到原來她害怕或是驚詫時會同他一樣手心滲汗。他動作很輕地晃了晃手掌，靠近景姝道：“慕娘，你怎麼了？”

景姝搖了搖頭：“那人走了，我們先出去吧。”

二人從書櫃裡鑽了出來，景姝深呼吸後逐漸冷靜下來，她确定了一定是有人在冒充母親。

景姝又一次吹亮火折子，蠟燭明亮。二人仔細觀察着那副被動過手腳的畫作。湧入鼻息的香氣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聞到過，畫作之上沉入湖底的怪石也确實沒了蹤迹。

“這就是來毀屍滅迹的。”景姝道，“那侍女還留在宮門外，這人武功不低。”

仔細端詳畫作變化後嗅到同樣香氣的晉夏面色微變，卻又不着痕迹地掩飾過去：“既如此，我們不妨明日再查。今日夜深了，慕娘，去休息吧。”

“也是，也不能讓旁人等久了。”景姝點點頭表示認同，提步就要離開。

晉夏落後她半步神色落寞，卻在她要下階梯時喚住了她：“慕娘！”

景姝不解回頭：“怎麼了？”

晉夏溫聲道：“沒什麼，隻是想告訴你，明日聽雨閣見。”

“别怕，一切定能水落石出。”

幽寂月光下，景姝有一刻愣神随後微微笑了：“那我們再一起走一程吧。”

華章宮門處，侍女手舉燈籠微微發顫低聲喃喃自語着：“别來找我，别來找我啊。”

聽見二人腳步聲，侍女面色忽而亮了幾分：“貴女可要回錦繡宮？”

“嗯，這便回吧。”景姝開口回應道。

随後轉身對晉夏開口道：“明日聽雨閣見，晉大人。”

夜色如許，空無一人的華章宮陷入死寂。

次日醒來時，景姝深覺在錦繡宮睡得不好。憂心案情進度有之，思及昨夜僞裝母親之人又頗覺郁悶不暢。

是日微雨，景姝撐了把油紙傘邁過朱紅宮牆，她忽而發覺這深深宮道竟一眼望不到頭。

也不知這深宅内院四字，古往今來究竟困住了多少女子，讓她們心甘情願為之嗟磨時光蹉跎歲月，就連自己當年也是這般模樣。

想着想着，景姝便走到了那已經燃成廢墟的聽雨閣。

雨水順着宮道流過，聽雨閣墨色灰燼也随雨流向四方。倒是符合它被燃毀之前聽雨的名号。

晉夏早就舉着傘等在原地了，他依舊穿着月白色，雨滴墜地，些許混雜着灰燼的墨漬濺在他衣擺。

“慕娘，晨安。”晉夏笑了起來。

“晉大人晨安，不知大人可用了早飯？”景姝溫聲道。

“嗯。”

“那便好，我們這就開始吧。”

聽雨閣燒得隻剩下一攤廢墟，姜侯本遣人清掃，卻沒成想還沒來得及打掃，就有二人死于其中。

景姝認真端詳着這廢墟中的每處關鍵點，卻絲毫未能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下意識擡頭看向晉夏，卻見他舉了把桃木劍嘴中念念有詞地來回走動。不得不說，倒真有幾分驅鬼方士的模樣，就連身後的侍女看到這一幕後再看向晉夏的神色都變得崇敬了些。

景姝被這場面逗笑了，眉目笑得微微彎起。

豈料下一刻，就在晉夏腳下那處發現了一處似乎有些刺眼的物什。景姝湊上前去，仔細觀察着。

卻發現，那似乎是支女子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