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必要去。我一個普通的平頭百姓,何至于去污王姬殿下的眼。”景姝百般推拒。
“景姝,你才不是。”式钰的眼神清亮而認真,片刻後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求你了,去吧。”
就這樣,心軟的景姝又一次見到了那生性張揚的王姬殿下,比起畫舫初見,此時的晉恣眉目間帶了幾分滄桑疲憊。但那雙眸子卻依舊奕奕有神,帶着上位者的強勢氣場。
“式钰,你先去整理姿容,我有話要跟你這位救命恩人單獨談談。”晉恣向式钰擺了擺手開口道。
景姝本來隻想通過裝傻充愣的方式混過這次會面,而晉恣此話一出,她就知道面前的人一定是認出了自己。景姝也不再躲躲閃閃,反而堂堂正正躬身向晉恣行禮:“見過王姬殿下。”
晉恣帶着洞察力的眼神定定望向景姝,她開口道:“本宮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用了。敢問你是何人?”
景姝薄唇微抿,思量片刻後朗聲開口道:“回王姬的話,吾名景姝。”
“姓氏為何?”
“我姓景。”
晉恣笑了,細碎的步子邁向景姝開口時卻是:“你恨我?”
“景姬不敢。”
“不,冉景姝,你恨我。”晉恣在景姝面前站定,她望着景姝的雙眼未曾間斷地開口道,“你恨我一句話就将你指給了我的兒子,恨我在你死後又為你那瀕死的夫君尋了門新的親事,恨我輕而易舉操縱你們的命運,你當然恨我。”
“若按王姬所言,那景姝自出生之日起就該滿腔恨意地活着了。實話說,景姝對王姬無甚情感。王姬身居高位,景姝平民而已,立場不同如何談恨?王姬着實不必這樣開口,如今各宗國虎視眈眈,王姬也不過是權益之舉罷了。”景姝的神色靜默,頓了頓又開口道,“三年前,我父親是對王姬和燕國有用的司馬,手中掌二十五萬大軍,當然要攀附利用。”
“我死了,司馬府怕也與王姬殿下一拍兩散。結盟已破,自然要積極尋找新盟友。王姬家國為先,落子無悔,景姝如何敢恨?”
“話雖如此……”晉恣笑了起來,“你的話裡可不是這個意思。”
“我隻是覺得……”而話音未落景姝便喉間微梗,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景姝隻是覺得身在局中的長嬴君,景姝還有那個名為岑越的女子,很是可憐。”
“景姝,心軟如卿,可成不了大事。”晉恣斂起笑意,“你可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聽她話鋒一轉景姝眉頭輕挑,指尖攥緊身側衣袍,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願聽王姬指點。”
“景姝,你可還記得多年前姜國有個相師,名為胥漪。凡她所言,不出多久定能成真,而她在銷聲匿迹前曾作青冢歌一書,預言了大燕國未來的大小動亂。”晉恣認真地看着景姝,“景姝,我知道她是你母親。”
“胥漪當年是姜國最有名的巫祝,所說之話悉數應驗,在姜國更是如日中天。這樣一個傳奇人物卻在二十餘歲就銷聲匿迹,而後甚至成為人婦,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既不願意成為我手中的提線木偶,那你母親的事你也毫不在意嗎?”晉恣半蹲下來,平視着景姝的雙眼。
“王姬想我做什麼?”
“去姜國,你死亡的真相,你母親的事情,你便可以盡數得知。此行你不虧的,景姝。”
踏上前往姜國的路程時,景姝覺得這件事還是受了王姬挑撥,身居高位者向來會算計人心攪弄風雲。
而現在自己肚子空空,錢袋空空,甚至是連夜與辰娘稍作告别就這樣出發了。身後還帶了個一點武功都不會的式钰。
景姝去姜國的目的很簡單,她早晚要親自調查青冢歌及母親相關的事情。王姬故意挑起這個話頭提及姜國,一定是因為王姬知道這事與她的死有關。她調查這件事免不了又要牽扯姜國王室事宜,景姝想着想着便輕輕蹙眉。
或許是,母親隐退作青冢歌這件事的真相足以颠覆整個姜國政局,而晉恣知道事實如何。所以她才要在暗地推波助瀾,讓景姝做那隻出頭鳥。
景姝絕不可能置自己的死亡與母親的事情而不顧,哪怕像此刻這樣知道了自己是隻出頭鳥,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但這件事遑論成敗,晉恣都毫發無損。
景姝咬了咬牙,有些被人利用的憤懑。
“景姝,你餓了嗎?”式钰的話打斷了景姝的沉思。
“什麼?”景姝回過神來。
“我說,你餓了嗎?”式钰指了指景姝的腹部開口道,“你的肚子叫了好幾次了,我們吃點東西再出城吧。”
“式钰此言有理,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景姝臉上帶了幾分無奈笑意,語氣裡也帶了自嘲,“但我身無分文哎。”
“這算什麼,我有啊!”式钰拍着景姝肩頭,“你我一同跑這一趟,怎麼能讓你餓着呢?走吧景姝,我請客!”
雖然這請客是坐在城門前最簡陋的面攤處吃面,但這對饑腸辘辘的景姝而言已經相當滿意了。然而剛吃幾口景姝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她疾風驟雨般吃完碗裡的面,擡頭看向面前的式钰,眸子裡是久違的倦怠神色:“喂,我說……”
“你那趟追殺不會也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