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痛苦又漫長的死亡過程,就像愛而不得的那十年一樣煎熬,巨大的絕望把萬衍程送到了死神的門前。
此刻隐秘的路口處,萬衍程的私家車内下來幾個人,私人醫生拿着急救箱,幾乎是狂奔到萬衍程面前,給他止血輸血。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萬衍程身處一片黑暗,想去觸碰,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着動彈不得,他的腦子裡還在回憶剛剛發生的一切。
方才盛季看起來并沒有流露出由鮮血帶來的巨大快感,他沒有用贊賞的眼光去欣賞自己,眼神中也并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
或許又失敗了,不該用這樣極端赤裸的方式讓盛季明白并且接受自己。
都是騙子,就算用同樣的方法也得不到盛季的歡心。
為什麼這個方法也不行?不是說變成同類就可以了嗎?為什麼還是這麼讨厭我?為什麼那個人可以而我就不行?
終于萬衍程眼中閃耀的光也黯淡下去了,他的眼睛睜不開了,四肢也動不了,好像被無盡的黑暗吞噬了。
直到腦海中關于盛季的畫面都消失,萬衍程隐隐約約能聽到的腳步聲也消失後,他感到耳中傳來嗡嗡聲占據了大腦,最後連這點聽覺也失去後,萬衍程終于重重地低下頭,直挺挺地倒下了。
後來發生的一切萬衍程都不記得了,幾名私人醫生火急火燎的趕到萬衍程身邊,簡單做了複蘇後,把他擡進車裡。
不出一會,車子便揚長而去,剛剛的鬧劇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幹淨了。
靜默的山腳下,金黃的落葉再次鋪滿了平整的路面,秋天的氣息把鮮血和消毒水的味道都沖散了,天色漸漸暗下來,研究室處在暗處,不走近看根本看不清楚這裡存在一棟建築,研究所到處都沒開燈,三樓的辦公室被窗簾遮擋的嚴嚴實實。
桌子下面随意的放着一個塑料透明盒子,好像是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裡面的小白鼠叽叽吱吱的在盒子裡打轉,盲目的撞擊着困住它的盒子,它的感官在摸索着恐懼着。
桌上的飯菜早已經涼透了,蔫巴巴的坨成一團,盛季盯着屋裡唯一散發出微光的電腦桌沉默了好一陣,然後把那隻不安的小白鼠放回玻璃箱。
他沒有開燈,反而是在黑暗中非常自如的走到地下室,開車離開了。
盛季回到家中,洗完澡後,腦海裡揮之不去浮現出萬衍程被鮮血浸滿和垂死掙紮的畫面。
盛季的心跳開始加快,隻有那種場面才能讓他感受到生命的魅力。
快要窒息時的本能掙紮,因為恐懼而失聲哭泣,漸漸微弱的呼吸,亂動求助的四肢,這些是讓盛季愉快的源頭,罪惡的根源。
盛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他的大腦支配着他想要去重現當時的快樂。
這時腦海裡突然又閃出萬衍程明媚的笑臉,一明一暗交錯在盛季的腦子裡,盛季感到頭疼欲裂,他跌跌撞撞的往一個房間走去,待指紋解鎖後,沒一會裡面響起了陣陣的電擊聲。
刹那間,那些不停在折磨他的聲音又跑了出來,“你是媽媽唯一的兒子,盛季,你一定要聽話,一定要變成正常人。”
“萬衍程原本是個好孩子,你看看他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你放過他好嗎?”
“盛季,我的命獻給你。”随着聲音逐漸清晰,那日的記憶陡然占據了盛季的大腦,那些盛季已經忘掉的,根本不在意的事情被萬衍程重新喚起了。
盛季不喜歡同類,從來都不喜歡。
随着那些刺耳的聲音漸漸消失,盛季又回憶起那個熟悉又殘忍背影,他的父親,隻在盛季小時候出現過,等盛季上了初中以後就再也沒見過那個男人。
盛季的父親,在盛季童年時,告誡過他,“小盛你知道嗎?沒有人能接受我們本來的樣子,如果還有人纏着你就直接把他們殺了,死人很聽話也很安靜。”
“美好的事物,很快便會消散,隻有自己能掌控的東西才是永久的,把這些美好的人變得永久是我們對他們的救贖。”
黑暗逼仄的空間,也不知道電擊聲持續了多久,直到盛季盯着牆上那些血腥的圖片,沒有任何的感覺,這種自虐式的療法,自高中以後,自從他有能力反抗盛潔以後,他就再也沒有用過這些東西。
“我們是同類,隻有我才懂你,和我一起離開吧。”
“我好愛你啊,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我的命都是你的。”
最終那些紅色模糊的回憶終于被壓制成了一聲聲清脆明亮的“哥哥。”
結束一切後,盛季好不容易恢複了以往的理智,他顫抖的手還留有被電過的痕迹。
他坐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真的是我把你變成這樣的嗎?”盛季想,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盛季回想起高中那些日子,萬衍程的燦爛卻是如夢一般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