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眸朝上看去，蕭燼看到無數孩童像沉睡的魚群般漂浮在水中，那些死去的靈魂終于得到了安息，他們圍在他們無聲的告别，最後化作一片片光點消失在上方的白光中。

“抓緊……”雲清岚的傳音入密在他耳邊響起，氣息明顯不穩。蕭燼這才發現師尊腰間傷口處纏着一根斷裂的發絲，傷口處不斷滲出鮮血。

當他們破水而出時，晨光剛好刺破雲層。随行的弟子們驚呼着沖過來幫忙，有人接過昏迷的孩童，有人抛來繩索。蕭燼被拖上岸時，第一眼看到的是雲清岚蒼白的臉色和濕透後幾乎透明的衣衫。

“師、師尊……”蕭燼慌忙脫下自己的外衫遞過去，耳尖紅得滴血。

雲清岚愣了一下，随即輕笑出聲：“先給孩子們蓋上。”他指了指被救上岸的十幾個孩童，“他們更需要保暖。”幸虧元洲他們幾人早些醒來，喊上了村民幫上不少忙，孩子們都平安無事，一個都不差。

蕭燼這才注意到，那些孩子雖然昏迷，但胸口都在微微起伏。最邊上躺着個小女孩，手裡還緊緊攥着一隻草編的螞蚱——正是之前瘋婦人女兒小荷的玩具。

村民們陸續醒來，跌跌撞撞地跑到河邊。當看到自己的孩子安然無恙時，哭聲頓時響徹河岸。那位瘋婦人溫然抱着小荷，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在女兒臉上，竟奇迹般地讓小女孩睜開了眼睛。

“娘……”小荷虛弱地擡手擦掉母親的眼淚，“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雲清岚站在一旁看着家人團聚，視野有些恍惚，蕭燼注意到師尊的右手在微微發抖——那是過度使用靈力的後遺症。他想上前攙扶，卻被突然湧來的村民團團圍住。

“感謝仙師救命之恩啊！”

“仙師是我們永安村的大恩人啊！！”

“是啊，是啊！！”村民紛紛附和着。

“請一定要參加今晚的驅邪祭！”村長痛哭流涕，這次永安村差點遭受滅頂之災，必要好好招待各位。

人群中的雲清岚顯得有些無措，但還是溫和地一一回應。蕭燼站在外圍，看着師尊被村民們拉扯得東倒西歪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夜幕降臨時，永安村中央燃起了巨大的篝火，雖然是臨時搭建的，但是小有規模。村民們穿着彩色的祭服，手拉着手圍着火堆跳舞。雲清岚被幾個老婆婆硬拉進圈子，笨拙地跟着節奏踏步，沒一會兒很快地掌握了節奏。

“蕭仙長也來！”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突然拽住蕭燼的衣袖，“驅邪要所有人一起跳才有用！”

蕭燼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雲清岚從人群中伸出手：“來吧。”

火光映照下，師尊的笑容比篝火還要溫暖。蕭燼鬼使神差地邁出腳步，立刻被拉進了歡騰的人群，他從未參加過這樣熱鬧的慶典，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像這樣。”雲清岚在他耳邊低聲指導，手掌輕輕托着他的肘部，“跟着鼓點……”

蕭燼的耳尖又紅了。他僵硬地模仿着周圍人的動作，不小心踩了雲清岚好幾腳，但師尊隻是笑着搖頭，耐心地帶着他轉圈。

“看，不難吧？”在一段歡快的舞步後，雲清岚輕聲說道，他的發帶不知何時松開了，長發在火光中像潑墨般散開。

“哎呀——”雲清岚一時手忙腳亂，忙的都沒好好打理自己。

蕭燼看得有些出神。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無臉女人永遠無法理解的事情——有些羁絆，比血脈更深刻。

篝火漸熄時，雲清岚悄悄拉着他退出人群。兩人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遠處還能聽到村民的歌聲。

“給。”雲清岚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紙包，“永安村的特産，桂花糖。”

蕭燼接過糖，指尖不小心碰到師尊的手掌。那裡的劍繭比他記憶中又厚了幾分。

“師尊，我……”他鼓起勇氣想說什麼。

“為師還有一件禮物送你，”雲清岚從懷中拿出水鏡，“此物，為師覺得你需要。”

“不要迷失在過去，亦不要畏懼将來，專注現在，為師還是從前的希望，希望你平安喜樂。”

“弟子多謝師尊。”蕭燼接過水鏡，明明是一塊冰涼的鏡子，他能感受到師尊的溫暖。從識海出來後，一些被塵封的記憶在逐漸打開，師尊是看到了麼什麼嗎 ？卻什麼都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