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埋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這片空間像被撕爛的胃袋，肉壁上挂滿半透明的卵囊。每個卵囊裡都蜷縮着一個年幼的蕭燼，他們被臍帶般的紅絲纏繞，正不斷重複着被篡改的記憶場景。最近的卵囊裡，五歲的他正被“母親”用燒紅的火鉗烙後背。

“找到你了。”無臉女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她此刻幻化成雲清岚的模樣，連腰間懸壺劍的磨損都分毫不差，“你師尊不要你了，他嫌你髒。”臉抽搐了幾下，又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女人，她抱緊蕭燼的身體，聲音充滿了蠱惑，“來，到娘親身邊來，那個欺負你的阿娘不是真的，我才是真的，來，快到娘親身邊來……”

蕭燼眼皮動了動，眸中迷惘，他從未見過阿娘待他這般溫柔，後背隐隐發疼，傷疤在發癢，但被無臉女人按住他掙紮的雙手，輕柔地拂過他的臉龐，溫柔輕聲的說着話。

“阿娘，”蕭燼躺在無臉女人懷裡，感受着她的溫暖。

“好孩子，對，就是這樣。”無臉女人用着蕭燼母親的臉笑出陰森的笑容，終于，天下的孩子無不都在渴望母愛，尤其是缺愛的人，她滿足汲取蕭燼的力量，感到從未有有的滿足。

不行，越來越重了，雲清岚感覺整個人都在下墜，那孩子該不會要被吞噬了吧。腦中靈光閃過，他寄出一面水鏡，溯魂鏡，此物照見魂魄的歸處，亦能窺伺他人記憶，沒想到在這兒用上。

雲清岚甩出水鏡，鏡面在飛行中映出千萬個記憶碎片。其中有個畫面格外清晰，幻影投射在眼前，如同身臨其境，一個女人自己披頭散發沖向舉着火把的村民，一個瘦小的身影躲在井口看着這一切。女人揮舞着火把，把周圍的易燃物都點燃，火光四起，同時，那些半透明的卵囊也應聲裂開。碎片發出晶瑩透亮的光芒。

蕭燼靈魂疼的全身抽搐起來。無臉女人見此頓住了動作，盯着懷中的人幾秒，而後憤怒看向四周，黑乎乎的頭發在她腳下蔓延開，尋找壞她好事的人。

“阿娘，阿娘……”蕭燼無意識的呻吟，瞳孔猛地睜開，紅光亮起，雙手死死地揪住她的頭發，“好痛，好痛，”随即，一陣頭疼全遍全身，腦殼疼的要炸開，又連連哀求道，“不，不，阿娘，不要，不要離開我……”

無臉女人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看着眼前反複無常的人，吃不上的美味，恨得咬牙切齒。

原來如此，蕭燼的母親是為了保護他而死，雲清岚從火海中走出，腳下不再是一片泥潭，化成了一片片焦土，這孩子一定是十分思念他的母親，夜夜都夢到這一幕嗎？

“嗯？”遠處鏡片亮了亮，水鏡轉了方向照射過去，雲清岚疑惑，蕭燼不過是十歲孩童，怎麼會承載那麼多的碎片？隻覺身子輕盈了許多，快速追去。

撥開濃霧，在幻想中，他看到暗無天日的世界，天地倒轉，一輪血日挂在半空中，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那碩大的劍身殘垣插在周圍，橫七豎八，擡頭幾乎看不到盡頭，直沖雲霄。

這究竟是，雲清岚雲裡霧裡……

“師尊，你看看我啊……”

聽聞略有些熟悉的聲音，雲清岚轉頭尋聲望去，一把巨劍斷壁下，隻見一個陌生的男子跪在另外一個人身上，他渾身血污，雖看不清他的面孔，卻又格外的熟悉。雲清岚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了過去。

不過是幾步路，雲清岚緊張的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仿佛自己的靈魂在警告的他不要過去，就連懸壺劍發出微弱的悲鳴，男子的背影擋住他的視線，雲清岚繞了過去，低頭一看，那地上的另外一個人，竟是他雲清岚的臉！

“不要！！！”蕭燼痛苦地哀嚎，無臉女人像是全身被排斥一般，本來融合的好好的，被硬生生扒出來，臉上的五官扭曲起來，變成了雲清岚的模樣。

“師尊，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神志不清的蕭燼憤怒地捶打無臉女人，赤紅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她，她頭一次感到了這種情緒，憤怒，後悔，不甘……各種負面糅合成一團，心如亂麻，卻無處宣洩。

“那……”雲清岚大膽猜測，那這個跪在地上的，是，他小心的底下身子去求證，想看清他的面容。

男子猛然擡眸，對上雲清岚的眉目，那一刻，雲清岚愣神，他灼灼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一瞬間以為他真的看到他，直到他穿過了他的身子，抱起了他的身體，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樣走進了迷霧。

雲清岚心有餘悸，拍了幾下胸脯緩過來。視覺和信息沖擊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