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擡起頭,黑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狡黠。“大道無形,生育天地……”,他的聲音清冷悅耳,卻在關鍵處突然轉折,“魔由心生,當斬七情。”
堂内霎時一片死寂。這分明是魔修的歪理,哪是什麼《清靜經》原文?
“啪!”
戒尺重重落在蕭燼掌心,留下一道紅痕。雲清岚眉頭微蹙:“胡鬧。”
蕭燼不滿的勾起嘴角。
“弟子知錯。”他低頭時,一縷發絲垂落,遮住了眼底閃過的紅芒。
後排傳來幾聲嗤笑。李昭正用口型比劃着“賤骨頭”,就在這時,一隻茶盞遞到蕭燼面前。眼前一個女子眉眼笑意。
“蕭師弟背得辛苦,喝口茶潤潤喉吧。”
蕭燼瞥了眼茶湯裡尚未化盡的白色粉末,擡眸忽然看到徐琬莠在自己的杯沿敲了敲,提醒着他什麼,而他仰頭一飲而盡。
“多謝陳師姐。”他假意笑了笑。
午時的陽光灑在藥圃裡,徐琬莠正用力搗着黃芩。
“明知瀉藥還喝?”她頭也不擡,“我聽師兄說,你身體羸弱,讓我好好在一旁幫你,都提醒了,你咋還喝上了?”最近也不知怎麼地,淩霄閣不就是多了個弟子,他們竟然串通起來,一起欺負蕭燼。他們那些幼稚的手段,沒眼看,都是一群小屁孩。她可不一樣,已經十五歲了,才不會玩這些低級操作,不過這頑劣的做法是有藥修間默認的規則,你給我下藥我給你下藥,互相治人,說是能自身警戒,但實在讓人防不勝防。
蕭燼蹲在田壟間,指尖撥弄一株半枯的藥草:“師姑為何幫我?”
“誰幫你了?”徐琬莠“咚”地砸下藥杵,“我是怕師兄傷心!”
藥草突然劇烈顫抖,花瓣簌簌掉落。蕭燼收回手指:“師尊昨夜又去劍冢了?”
藥杵聲戛然而止。
“他總在夜間一個人去那兒練劍。”徐琬莠歎氣,“自從收了你,他的‘懸壺’再沒出過鞘,我好想見師兄練劍的身姿。”最近太平也是一樁美事,但總覺得隐隐不安。可是她一介藥修,也沒那麼大的本事出去溜達,更别說跑去禁地看了。
蕭燼一愣。他剛來淩霄閣就聽說了,禁地劍冢煙霧缭繞,修為低點的人不小心誤入都會被吞噬掉,久而久之就成為了禁地,也就雲清岚這等修為的人才可以自由進出,聽說是下一代掌門人的必修課。
“哦。”
深夜,露水深重,雲清岚從劍冢回來,朝東南處望了一眼,燈火熄滅,估摸蕭燼也睡下了,本想今日早些回來問問他近些情況,事情總是太多,忙的他抽不開身。
忽然聽聞傳來一陣呻吟聲,雲清岚一晃來到蕭燼房門前,月光正照在少年蜷縮的身影上。單薄的裡衣被冷汗浸透,靈力波動,神識不清。
“蕭燼!”他喚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
銀針破空,刺入蕭燼後頸的安眠穴。少年猛然睜眼,紅瞳裡還殘留着夢中的暴戾,卻在看清來人瞬間化作氤氲。
“師尊……”他嘶啞着抓住雲清岚的衣袖,“不要,不要燒我……”
雲清岚的手頓了頓,他這是夢到清河村的事了嗎?
“隻是夢。”他輕撫蕭燼汗濕的額發,指尖悄悄渡去一縷真氣。
蕭燼順從地閉眼,卻在雲清岚轉身時無聲地翕動嘴唇,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他眼神迷離,拉着他胸前的衣襟把頭埋得更深,喃喃道,“師父,您的劍,在哭啊……”
“什麼劍啊劍,都是夢,假的。”雲清岚抱緊了幾分,輕拍着他的後背安撫。
窗外,劍冢方向傳來幽幽铮鳴。
蕭燼也逐漸安穩的睡去,這麼小的孩子,到底過去經曆了什麼,連着做了好些天的噩夢,雲清岚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重新捏好被腳準備厲害,但還是不放心,坐在屋内一腳打坐休息。
翌日清晨,雲清岚在案頭發現個錦囊。裡面是一把更精緻的木劍,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懸壺”。
他莞爾一笑,“字還需要多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