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盛朝盈一雙杏眼淚朦朦,薄肩還在微微顫抖,時不時發出小心翼翼的抽噎聲,再加上那張還不如巴掌大的瘦削小臉兒。
墨熠直視着她的眸子,繼而眯了眯眼。
以往沈慕總在他身邊提及,美人落淚也自是一番風景。
對此他嗤之以鼻。
可眼前的這小人兒,嬌嫩的鵝蛋臉,黛眉緊蹙,挺翹的小鼻尖微微發紅,貝齒緊咬着不堪重負近乎透明的唇瓣,可真是……嬌。
眼前的情景,的确是讓他久無波瀾的心泛起了半絲憐惜。
罷了……
即便是個小騙子,可他也的确不會在這時候讓她離開。
墨熠自是知曉盛朝盈想聽什麼,可他卻一言未發,直接拂袖離去。
烏泱泱的一大片人很快便跟着太子離開……
盛朝盈像是打了一場大仗,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她輕喘着氣,太子殿下最終還是沒有回複她。
不過,至少他也沒說要立即将她送走了。
兩名侍女趁着這個時候湊了上來:“朝朝姑娘,奴婢伺候您用藥。“
“啊?”
盛朝盈後知後覺地望了過來,婢女瞬間失了聲。
這朝朝姑娘怎麼長得這樣惹人憐愛?
渾身如雪一般的肌膚,杏眸染着霧氣,就這麼懵懂地望着她,婢女隻覺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若自己是男子,都不知曉該怎樣用心愛護才好。
“朝朝姑娘,奴婢名為茯苓,是在這栖梧院伺候的婢女,日後就讓奴婢來伺候您的起居吧。”
“朝朝姑娘,奴婢名為桔梗。”
床尾又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女聲,盛朝盈順着聲音看了過去。
她舔了舔唇角,血腥味含進口中,心裡也有些受寵若驚,同時又覺得這是她們會錯了意。
太子殿下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她都不知曉會不會待會兒半夜就被趕走了,哪裡說得上伺候不伺候的話。
“不,不必了,我不需要人伺候的……”
盛朝盈有些難為情,自己住在叔父府中的時候,身邊也隻有霜降一人,她哪裡需要這麼多人照顧。
霜降是從小時候就跟着她的,一直從虞州到雲京,也不知曉她現在究竟在何處。
她想霜降了……
想着想着,豆大的淚珠又開始從眼眶滑落,這一落淚便把屋内的兩個侍女急得夠嗆。
“朝朝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您别哭啊,您隻是暫時失了記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奴婢們一直都在栖梧院伺候,以往這院兒裡沒人,可既然殿下讓您住進了這兒,奴婢們伺候您就是應當的。”
原本還哭得一抽一抽的盛朝盈一聽這話趕緊停了下來,她眼中閃着一抹亮光,怯怯地小聲問道。
“是太子殿下讓我住在這兒的麼?”
“這……是呢!”
茯苓一口咬定下來,事實卻并非如此,太子殿下日理萬機,哪裡有空管這種小事兒。
這八成是殿下身邊的康公公随意指的一處院子。
可朝朝小姐這麼可憐,她這也是不得不哄一哄她……
盛朝盈得了肯定的回答立刻就不哭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興許就不會被趕走了吧?
*
太子府書房,北辰齋内。
香爐中騰起縷縷青煙,整個書房内都彌漫着龍涎香的香味。
墨熠手持着奏疏,似是随口一問:“除了揚春散,她的身子可還有别的不對勁之處?”
孫鴻小心翼翼擡頭看了一眼他,貴人一貫的喜行不怒于色,他着實參透不了太子殿下的用意。
孫鴻琢磨了幾息,試探着回答:“回禀太子殿下,那位朝朝姑娘除身中揚春散外,也能看得出她身子骨的确孱弱,且極易生病勞累,平日更需得悉心照料、好好調養身子才是。”
話落,他又仔細盯着墨熠的神色,見對方也無半分讓他為那姑娘調養身子的意思。
“便無其他的了?”
“微臣不敢隐瞞殿下,确實沒有其他異處。”
“嗯,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孫鴻磕頭過後,便恭敬地退下了。
他與正好踏進書房的淩肅擦肩而過,知曉此人是太子身邊的得力侍衛,孫鴻不敢再耽擱下去多聽一句話,立即加快了腳步離開書房。
淩肅在書案的前方單膝跪下,雙手抱拳:“殿下。”
墨熠扔下手中的奏疏:“說。”
淩肅面色有些沉重:“此女名為盛朝盈,父親是已逝去的虞州刺史,今日是擡她入信王府做妾室的日子。”
“虞州刺史?”墨熠臉色微愣,眉頭擰起。
在他印象中,虞州刺史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深受虞州百姓愛戴,可卻由于操勞過度突發惡疾,早早地就去了。
他還記得父皇曾在金銮殿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褒獎過此人。
且他那時也曾特地派人去虞州實地調查過,事實證明盛宗朗為官的确奉公守法、剛正不阿。
為着郯國失去這樣一位官員,他也曾為此深感惋惜。
“虞州刺史之女為何會出現在雲京?”
一向沉穩的淩肅眼底閃過怒氣:“回禀殿下,刺史死後他的胞弟也就是盛姑娘的叔父及叔母便去了虞州,将盛姑娘帶回了雲京養着,信王府的這門婚事便是由盛姑娘的叔父叔母一手促成。”
“對了,盛姑娘的這位叔父如今正值戶部郎中。”
淩肅的心中的确為盛朝盈所感到不平,信王哪裡是什麼好的歸宿,近半百的人了,這等年紀做盛姑娘的父親也是綽綽有餘,再加上那府裡數不清的妾室。
這二人當年将刺史府中所有财物吞了個幹淨,如今還為盛姑娘尋這麼一門親事!
“也不知盛姑娘為何就答應了這麼一門婚事!”淩肅實在是想不通,哪有年輕姑娘家願意嫁做半百老人做妾的?
今日時間有限,他隻查得這些,深宅院内之事若是想要細查還得費些功夫。
墨熠聞言輕嗤了一聲,他回憶起方才口口聲聲喚他‘夫君’的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