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丞宮,嬴政立于高台之上,目光冷峻,居高臨下睨着台下的少年甘羅,透進殿内的陽光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顯得威嚴又不可侵.犯。
甘羅自信一笑,從容不迫地向嬴政行禮,聲音清亮:“大王。”
嬴政唇角輕扯,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就是你出使趙國不費一兵一卒為我大秦拿下十一座城池?”
“正是在下。”甘羅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坦然承認。
然而,嬴政的笑意卻驟然轉冷,語氣中帶着幾分譏諷:“可寡人出宮前分明已答應燕國與其一同出兵攻打趙國。你為何不聽寡人之命擅自出使趙國與趙國結盟?雖得了十一座城池,但你可曾想過,若與燕國聯手攻下趙國,我大秦所得又何止區區十一城?”他目光陰冷,俯視着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七歲的少年,氣勢如泰山壓頂,令人窒息。
甘羅聞言,心中一凜,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微顫:“大王息怒!出使趙國一事,甘羅已征得相邦大人同意!”
此話一出,嬴政的臉色愈發陰沉,他冷笑一聲,聲音如冰:“相邦?你的意思是,是仲父棄寡人于不義,而非你甘羅?”
甘羅這才意識到,嬴政真正動怒的并非自己,而是擅作主張的呂不韋。
他渾身顫.抖,冷汗涔涔,正欲開口解釋,卻見嬴政已從高台上緩步走下。
那雙繡着金線的玄色靴子一步步逼近,甘羅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他的身子顫.抖得越發厲害,直到那雙靴子停在自己面前,他才敢顫巍巍地擡起頭看向這位年輕的帝王。
甫一擡頭,便對上了嬴政那張淩厲又似笑非笑的臉。
嬴政緩緩蹲下身與甘羅平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下一刻,他的大掌驟然扼住甘羅的脖頸,力道之大,幾乎令甘羅窒息。
“大王…”甘羅臉色漲紅,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幾個字,“甘羅…知錯了…求大王…放過甘羅…”
嬴政冷眼看着眼前這張稚嫩卻痛苦的臉龐,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昨晚那個女人的臉。
當時她也是這般痛苦地向他求救,眼中滿是恐懼與無助。
嬴政眉心微動,甘羅忽覺脖頸上那股力量小了許多,接着完全消失。
嬴政徹底松開甘羅,站起身冷冷道:“想要寡人放過你可以。”
甘羅癱軟在地,劇烈咳嗽了幾聲,随即連連磕頭:“謝大王!謝大王!”
嬴政居高臨下看着他,聲音冰冷而威嚴:“不過從今以後你隻能為寡人做事,而非仲父。你,做得到嗎?”
甘羅聞言,擡起頭怔怔地望着嬴政。片刻後,他重重磕下頭去,聲音堅定:“能!”
甘泉宮,晨光微熹,娮娮因脖頸間隐隐的疼痛悠悠轉醒。
三位侍女早已靜候一旁,手中捧着洗漱用具,見她醒來連忙上前。
娮娮艱難地撐起身子,手指輕輕觸碰到脖頸,疼痛如針刺般襲來,令她不由得蹙眉。
青玉立刻跪伏在地,聲音帶着幾分顫.抖:“多謝太後昨日不殺之恩。”
娮娮這才回過神來,目光落在青玉身上,語氣輕柔卻帶着幾分疲憊:“你本來就沒犯什麼大錯,不過就是灑了點酒,不至于因此喪命,快起來吧,不要跪着了。”
然而,青玉依舊跪地不起,頭低垂着,肩膀微微顫.抖,娮娮眉頭微皺,“青玉,你怎麼還不起來?我都說了這件事不怪你。”話音未落,她卻忽然聽到青玉低聲抽泣,娮娮心中一緊,連忙蹲下身急切問她:“青玉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青玉支支吾吾,淚水順着臉頰滑落,終于在娮娮的追問下哽咽道:“太後,若非昨日您攔下那劍,青玉此刻…恐怕已被剝光了皮,挂在蘭池宮門口了…”她聲音顫.抖,仿佛那恐怖的場景就在眼前,一旁的紫玉和谷玉也神色凝重,眼中滿是憂慮。
“剝皮?”娮娮心頭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驚駭,“為什麼要剝皮?”
青玉抽泣着,聲音斷斷續續:“昨日大王在寝殿遇刺,那刺客是趙國獻上的美姬。大王反殺她後,便命人剝了她的皮,挂在蘭池宮門口示衆…至今還未取下,奴婢…奴婢害怕…”
娮娮聞言,身子一軟癱坐在地,心中翻湧着難以言喻的震驚與寒意,幾欲嘔吐。
剝皮示衆,這是何等殘忍的刑罰?嬴政竟然狠毒至此。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盡量用平緩的語氣安慰青玉:“青玉你别怕,有我在政兒不會對你怎樣的。”
青玉緩緩擡頭,目光落在娮娮那張依舊美麗的臉上,心中卻生出一絲疑惑——眼前的太後,似乎與從前大不相同。自難産醒來後,她的性子變得柔軟了許多,再不像從前那般冷酷無情。若是從前,她或許也會如大王一般,毫不猶豫地下令處死犯錯之人。
青玉怔了片刻,急忙磕頭道謝。三位侍女随即為娮娮洗漱更衣,卻在整理衣襟時發現了她脖頸上那觸目驚心的掐痕。
“太後,您脖頸上為何有掐痕?”紫玉小心翼翼問道。
娮娮望向鏡中的自己,輕描淡寫說:“是昨夜混入的刺客掐的,政兒已經将他趕走了。”
紫玉聞言立刻說道:“那奴婢這就去請侍醫來。”說罷便轉身離去。
娮娮卻擡手攔住了她,“不用了,這點小傷不需要麻煩侍醫的,等過幾天自己就消下去了。”娮娮是真覺得沒必要麻煩侍醫來給她瞧病,她這是外傷,又不是感冒發燒之類需要喝藥才能治好的内傷,這種外傷過幾天自己就好了。
紫玉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娮娮,眼中滿是疑惑。她與青玉一樣,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懷疑——眼前的太後,為何與從前判若兩人?從前她但凡有一絲不适,必定召來侍醫仔細診治,可如今脖頸上如此明顯的傷痕,她竟毫不在意?
三位侍女面面相觑,雖心中疑惑,卻不敢多言,隻得默默為她梳洗更衣。殿内一時靜谧,唯有晨光透過窗棂,灑在娮娮那略顯疲憊卻依舊動人的面容上,映出一絲難以捉摸的複雜情緒。
娮娮換上了一身玄色長裙,衣料如夜色般深邃,在金絲的勾勒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