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一起走出陰暗潮濕的地牢,久違的陽光灑在身上,暖絨絨的,陶夭夭多想真的就這樣站在陽光下。
她知道那天不會太久。
羅雲生把大氅給她披上,話語裡還是有些擔心,“阿姐,雖然放你出來官家不會怪罪,但你也不能堂而皇之回燕府,你有什麼打算?”
陶夭夭從脖頸出拽出一把鑰匙,那是燕玖死後,江南知州的陶府到發難後,燕逸之給她的,說是已經在外面置好了一處宅子,如果燕府容不下他們,就帶着陶夭夭搬出府住。
“是這個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她先吩咐十五,“我不便出面,你去燕府把翠竹、陳嬷嬷和思齊悄悄接出來。”
十五十分為難,“夭夭姑娘,不是我不想,是翠竹根本不相信我,她連院門都不讓我進,我偷偷溜進去會被她拿掃帚打出來的。”
陶夭夭笑笑,拿出一個荷包遞給她,“這個給她看,她就明白了。”
那是一方再尋常不過的荷包,十五翻過來覆過去看了好一會,疑惑道,“夭夭姑娘,你确定這個可以?”
“可以。”那上面是端午時翠竹繡的竹子,唯一的不同是有幾處針腳陶夭夭添的。
除了她倆,尋常人看不出來。
羅雲生剛扶陶夭夭登上馬車,皇城司門前押解來好幾位官員。
羅雲生直言道,“他們都是此次赈災中查出貪墨的官員。”
陶夭夭鑽進馬車,然後才和羅雲生說道,“瘟疫剛過,冬天便來了,對老百姓來說,這個冬天才是難以度過的。秋天瘟疫橫行無人收割,收成減少,還要交賦稅,老百姓的日子不好過。”
最近幾日,朝堂上就此事吵得厲害,羅雲生歎息,“如今國庫虧空,官家想要免除今年賦稅,但是晉王一黨極力反對。”
“那晉王阻止赈災嗎?”
“這個并沒有。”羅雲生答。
其中原委,陶夭夭也猜到了幾分,“果然。晉王想要從赈災款項裡再撈一筆。假設官家如父親所言,是位英明寬仁的君王,那麼,造成國庫虧空、官員貪墨、赈災暴動的人,隻能是晉王。”
陶夭夭與官家接觸很少,她判斷不出官家的人品,但她相信父親的判斷。
羅雲生言道,“阿姐的意思,想借這次赈災,瓦解晉王的勢力?”
“嗯。”陶夭夭目光悠遠,此時的她一張小臉未施粉黛,更添了幾分清冷的氣質,“自從來到京城,慢慢地我發現父親的死沒那麼簡單,十有八九是晉王排除異己的手段。”
“何不借此次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羅雲生聞言神色頓時一亮,卻又以極快的速度黯淡下去,“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處理不好,甚至會引起兵變。”
“你是說?”
陶夭夭眉目一凜,瞬時明白了羅雲生的意思,既然他說有兵變一事,十有八九已經掌握了晉王起兵謀反的證據。又按照官家對待父親翻案的态度,和自己可以堂而皇之走出皇城司地牢來看,官家不想在此時發難。
他在等一個機會。
到底是什麼機會呢?
羅雲生也有事要問陶夭夭。
“阿姐,現在受災的州縣暴動四起,這件事跟阿姐有關嗎?”
陶夭夭就這麼僵了一下,唇角的笑意一點點暈染開,“是。”
又問,“這事你猜的到,燕綏也知道了嗎?”
羅雲生搖頭,“我不清楚。”
在陶夭夭回答“是”時,羅雲生明顯驚愕了一瞬,他沒想到,自己的阿姐能有這個本事,控制這麼大範圍的暴動。
羅雲生壓着嗓音裡的激動,問,“阿姐,你是怎麼辦到的?”
這件事涉及陶夭夭從别院出逃,逃回指揮使府的那段時間,可陶夭夭不想讓羅雲生為她憂心,所以不想說。
“沒什麼,隻是認識幾個乞丐而已。”
她答得雲淡風輕,越是這樣,羅雲生越感覺她肯定受了不少苦。
似是着急轉移話題,陶夭夭立即下了定論,“現在當務之急,先讓燕府抄家滅門。就像吏部尚書府,晉王關鍵時刻,隻會棄卒保車。”
“至于為父親翻案,晉王不除,父親之案沒有回旋餘地。此事,咱們從長計議。”
燕逸之買的小院到了,姐弟倆走進院子,江南的布置,雖說不上和指揮使府一模一樣,倒是有幾分韻味。
燕逸之花了心思的。
羅雲生不動聲色瞥一眼陶夭夭,“阿姐,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
“咱們姐弟之間,沒什麼話是不能說的。”陶夭夭神色溫和,整暇以待。
“如果燕府被抄家滅門,其中也包括燕綏和燕逸之,我想知道阿姐的心意。”
陶夭夭神色平靜,“如果到了那天,燕綏定有辦法讓自己不受牽連,至于燕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