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校尉酉初就下值了,剛走不久。”陳纨答道。
聞言,徽言立即轉身沖出禦馬廄,目光急切地搜尋着四周。果然,在不遠處,一道靛藍色的身影正牽着馬緩緩前行。
“謝校尉!”徽言高聲呼喚,同時提起裙擺朝那道背影奔去。雲水藍的裙裾在風中翻飛,宛如山澗奔流的清泉。
謝烑聞聲回首,隻見少女笑靥如花向自己奔來。待她跑到跟前,已是氣喘籲籲,額間沁出細密的汗珠,胸脯劇烈起伏着。
這一刻,謝烑呼吸微滞,心跳竟漏了半拍。
“總算追上你了。”徽言好不容易平複呼吸,将手中的紙包遞到他面前,“這個給你。”
謝烑一時恍惚,鬼使神差地松開缰繩接過了紙包。
“這是何物?”
“公主賞的琥珀饧,用蜂蜜熬制的,我嘗過了,特别甜。”想到昨日的誤會,徽言誠懇道,“昨日你救了我,還因此受傷,我卻誤會你是不懷好意的纨绔。”她頓了頓,臉上浮現愧色,“既然你不肯收銀錢,也不願找我幫忙,那我就隻好借花獻佛。”
謝烑心頭一暖——原來她知道他因救她而受傷。
“怎麼,現在不把我當纨绔了?”他挑眉問道。
徽言綻開明媚的笑容,“謝校尉高風亮節,是我見識淺薄,僅憑一面之緣就妄下定論。”她雙手合十,做出懊悔狀,“是我錯了,謝校尉大人有大量。”
謝烑忍俊不禁,卻仍将紙包遞還,“我不吃糖,你自己留着吧。”
徽言固執地将紙包推回他胸前,“别客氣。”說着自然地接過缰繩,“你手上有傷,我幫你牽馬。”
“不必,前面就是興安門了。”謝烑将紙包換到左手,右手去奪缰繩。
“天色不早了,别耽誤出宮。”徽言靈巧地避開,牽着馬就往前走。
謝烑無奈,隻得跟上。兩人一左一右隔着馬匹并肩而行,徽言覺察到氣氛有些凝滞,便主動開口:“受傷了怎麼也不喊疼?你們習武之人都這般能忍嗎?”
這句似曾相識的問話讓謝烑的思緒瞬間回到七年前——那時她也這樣問過他。可她顯然已經不記得了。
“嗯。”他低沉地應了一聲。
徽言微微蹙眉——這算是什麼回答?她輕咳兩聲又道:“吃糖很管用的,疼的時候含一顆能緩解不少。對了,城東有家甜雪齋,他家的桂花饴糖堪稱一絕,謝校尉若有興趣……”
謝烑徹底陷入回憶。七年前那塊桂花饴糖,她說過的每句話,都與此刻重疊。為何記得所有細節,卻獨獨忘了他?
越想越惱,謝烑突然奪回缰繩,沉聲道:“就送到這裡吧,天色已晚,褚娘子請回。”
說罷,他大步流星地離去,背影透着幾分賭氣的意味。
徽言怔在原地。這位謝校尉的脾氣,還真是難以捉摸。
不過,自己方才那般誠懇的緻謝,他應該聽進去了吧?
這份救命之恩,總算是還了幾分。
思及此,徽言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