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夫人自來熟,把姜雲爾請到了菊園的一處亭台上,忍不住地誇贊,
“雲鳴柳真是生了個好姑娘,你竟這般有出息。”
史夫人請姜雲爾入座,親自為姜雲爾倒了杯熱茶,親親呢呢地說,“快與我這深宅婦人講講,殿下當時是怎麼突破重重包圍,将那齊國将領的腦袋割下來的。”
姜雲爾一向不擅長與人交際,剛回朝那會面對四五個兄弟姐妹和各宮娘娘便是十分不适應,雖說随着時間增加慢慢好了許多,但這樣熱情的夫人,姜雲爾有點招架不住,隻是一味地喝茶。
聽到史夫人這麼說,姜雲爾險些嗆了一下。
“并不是割下來的。”
姜雲爾還是解釋起來,“先是衆将士圍攻将他從馬上逼了下來,斷了他一臂、毀了他一眼,這才能順利地拿下他。”
“本想捉活的,可惜還是死了,就挑了他的頭顱祭旗了。”
姜雲爾細細講來,聽得史夫人啧啧稱奇,“竟然是這般内幕。”
而周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小姐們也聽了個大概,雖然未曾親曆過戰場,但都能從姜雲爾口中講述得知戰場的兇險,對眼前這位帶着一隊人馬就敢往敵營中沖的長平殿下更加佩服了。
周圍不斷傳來贊歎,姜雲爾微微淺笑,将這些都收了下來。
閑話說盡,史夫人招呼諸位夫人小姐往菊園伸出走去,去看那株瑤台玉鳳。
史夫人領着姜雲爾在前頭走着,姜長樂對沈府熟悉的很,自己走着。
“前方便是了。”
姜雲爾擡頭看去,果然一片姹紫嫣紅高低錯落地開滿了整個園子,尚未進入園内深處便聞到秋菊的香氣。
在滿園芳華中間有一盆花被紅布遮蓋住了,它被群芳簇擁着,等待着來人将它掀開。
史夫人頗為驕傲地介紹着菊花的品種,這些都是她一個人精心培育了多年的菊花,如數家珍。
史夫人領着姜雲爾、姜長樂往紅布遮蓋處走去,笑意盈盈地說“這便是那株瑤台玉鳳了。”
“我細心呵護了這麼多年,功夫不負有心人,今年秋天終于開了它的第一茬。”
“史夫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姜雲爾淡淡地說。
史夫人聽了她這話卻是高興得不行,面上又堆起了笑容,直接讓姜雲爾掀開紅布,為諸位在場的賓客展示。
姜雲爾開口就是要推辭,姜長樂卻沒給她這個機會,“二姐,你有所不知,史夫人每年都有壓箱底的菊花展于人前,誰要是今年得了能掀紅布的彩,未來可是能好運一整年呢。”
“那本宮卻之不恭了,來沾沾這瑤台玉鳳的喜氣。”
姜雲爾說完便擡步向前,雙手掀開了紅布,露出那盆嬌嫩的瑤台玉鳳。
饒是姜雲爾不懂菊花,但不影響她對這盆瑤台玉鳳的贊歎,怪不得史夫人為了它的盛開專門設了一場宴席。
這株瑤台玉鳳擠擠挨挨開了八朵花,每朵花的花瓣俱是瑩白如月光,讓人想起夜夜皎潔的明月。
周圍的嘈雜聲都被瑤台玉鳳吸了去,直到姜雲爾的一句“不愧是瑤台玉鳳,這花名很是貼切。”點破寂靜,貴客小姐們如夢初醒般對史夫人誇贊,笑得史夫人花枝亂顫。
史夫人被人誇夠了,便讓諸位夫人小姐各自去賞花,她與姜雲爾二人站在瑤台玉鳳前,聽着秋風吹拂秋菊卷着人聲的聲響。
“本宮一向不喜歡兜圈子,史夫人還是開門見山為好。”
姜雲爾眼神落在遠處與貴女們攀談的姜長樂身上。
史夫人微微歎氣,“你方才說瑤台玉鳳這花名起得極為貼切,這花名正是你母親所賜。”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晚應該是一個雨夜,彼時我還待字閨中,并未嫁入沈府,唯一的樂趣就是侍弄花草。”
很多很多年前的雨夜,待字閨中的史小姐為了接一株從遠方入京而來的白菊獨自一人在城門口等了一天,從天亮等到天黑,而雲鳴柳那一天也見了她三次。
直到夜幕降臨,雨水開始傾灑,城門即将關閉了,她還等在那裡,雲鳴柳不可思議,看史小姐一人蹲在城牆底下躲雨,雲鳴柳從雨幕中走來,問她,
“你是哪家的姑娘,城門就要關了,我送你回去吧。”雲鳴柳揮了揮手中的傘。
史小姐堅定地搖搖頭。
雲鳴柳更覺奇怪,“你為何不走,我看你像好人家的姑娘,莫非是與家人起了争執?”
史小姐又是搖搖頭。
雲鳴柳锲而不舍,“你别光搖頭,你倒是說說你在幹什麼。”
史小姐這才擡起頭來,緩慢但堅定地說,“我在等一株花。”
史小姐以為這樣就會将她打發走了,但雲鳴柳收起傘,自顧自蹲在了史小姐身旁。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花,讓你在這城門口蹲了一整天。”
史小姐微訝,“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你在此處等了一整天?”
雲鳴柳爽朗地笑,“我今日從城門口進出了三回,次次都能看見你魂不守舍的,一直往城門口瞅,一看就是在等人。”
“我就想,若是城門要關的時候這位姑娘還不走,我就去問問她,她在等什麼。”
二人就這樣蹲在一處,看着雨夜中的城門,終于在城門即将關閉的前一刻,有人策馬而來,她們等到了那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