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的樹枝秃了下來,姜雲爾蹲在大安湖旁,往湖裡為錦鯉喂魚。
白隐支了個躺椅大剌剌躺在一旁,嘴中禦賜的幹果嚼得嘎巴響。
“小爾你說,自從我到你這大安宮有多久沒過過清閑日子了?”
“不是張家的兒子生了黃疸,就是李家的姑娘癸水不來,我到你這大安宮還不如在慈延堂的時候輕松快活,好歹有手下的小徒可以差遣,哪像在臨安,我就是個奴隸命。”
“莫不是臨安人給診費時極其大方,我才不要給他們看病呢。”
“好不容易出完診吧,又被你拉着給什麼大人、什麼公子寫回帖送回禮,當真是比一天連軸看了二十個病人還要累。”
白隐嘟嘟囔囔說了一大堆,姜雲爾早已習慣他這樣,繼續樂此不疲地喂着她的錦鯉。
看着錦鯉她就想起了她的那枚如今在四方館某人手中的雕刻着錦鯉的金鈴。
近日心情很好,如果不是老會想到蘭蕭就更好了。
白隐見姜雲爾不搭理他,自己一直自說自話也沒什麼意思,慢吞吞地從竹席躺椅上走下來,從姜雲爾手中拿過魚食,喂食錦鯉。
姜雲爾拍了拍手,望向大安宮門前的一叢竹子,兀自笑着。
這叢竹子是白隐來後二人一起種下來的。
“哥哥保佑着我們小爾平平安安呢。”
種下竹子的白隐輕聲對姜雲爾說。
白隐見姜雲爾又在盯着竹子笑,他自己也覺得好笑,仍舊蹲着,擡頭看向姜雲爾,“就這麼高興?”
姜雲爾點頭,“就這麼高興。”
入宏衢閣這半月以來,楚帝并未有什麼棘手的事情交給她去做,她樂得清閑,也有機會将宏衢閣裡的案宗翻閱個清楚明白。
隻是在卷宗中發現的東西卻讓她不怎麼高興,她實在沒有想到雲竹的死會與她有關。
姜雲爾盯着水中躍動的錦鯉,腦海中都是在雁州時她與雲竹曾經接觸過的人,到底是誰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将它洩露到了臨安。
除了當時已經死去的雲家父母,也就白隐與當時化名顧祁的蘭蕭知道了。
當年姜雲爾發現蘭蕭不對勁時,就去顧家查探過一番,顧家顧祁早已因病離世,隻有顧家伯母還在世,顧伯母對此事應當不知,她父母一向謹慎,不會将這種事情往外說。
現在隻還有一件疑問,以她父母的謹慎程度,為何在明知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還在她年幼時與顧祁訂下親事,
對于顧家她知之甚少,隻知道顧伯父與他父親是同科進士,當時的雁州一下出了兩個進士,風光無量,她父親一輩子都在雁州做知府,并無機會來到臨安。
那顧伯父呢?他當時中舉後留到了哪裡?又為什麼再次回到雁州?
其中蹊跷,姜雲爾決定再去雁州顧家查探一番,當年的她實在是想不到這其中許多關竅,以至于漏下了什麼,讓她的哥哥慘死于人手,撇下她一人在世。
姜雲爾欲喚齊霜,讓她往雁州走一趟,卻看見齊霜清雅的臉皺成一團,一臉莫名地往姜雲爾這邊走。
白隐很少見齊霜這樣一幅吃了蒼蠅的樣子,自從他與齊霜結識,她一向風淡雲清,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今日這般,他好奇非常。
“什麼事情能讓阿霜姐姐這般行色匆匆?”
齊霜不理會他的調侃,從袖中掏出一請帖,“沈家二夫人的帖子,邀将軍三日後往沈府赴宴。”
“這有什麼可糾結的,還跟往常一樣,回了便是,着人回禮打發了。”白隐還以為多大事,這有什麼可擔心的,起身往他的竹席躺椅上躺。
“這次不一樣,沈家二夫人說她手上有昔日雲夫人的舊物。”
“什麼!”
白隐猛地坐起,差點從躺椅上掉下來,穩住了身形。
“雲夫人的舊物?”
“沈家二夫人是沈家哪個老爺的夫人?”
“沈期,沈斯太傅的弟弟,現在隻是一刀筆吏,為楚帝修史。”齊霜對此很熟悉,立刻說了出來。
齊霜緊張得不行,姜雲爾身上傷才好,傷疤好不容易愈合,她不想讓姜雲爾出門,但對方拿出了雲鳴柳的舊物。
齊霜一直都明白,姜雲爾一直都想知道她親娘到底是個什麼人,那日楚帝與她多說了兩句關于雲鳴柳的事情,姜雲爾高興得像個孩子,“阿娘竟如此膽大。”,她那日臉上的雀躍齊霜深深記了下來。
姜雲爾笑得莫名,“怎麼除了我這個親生女兒,是個人都有我阿娘的舊物。”
“既然人家都邀請了,我們也不好拂了别人的好意。”
“去就是了。”
比起這些,沈期為楚帝修史這事,悄然引起了姜雲爾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