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好舅舅，咱們去跟楚國的公子們比比拳腳。”

蘭蕭把破裂成兩半的宮燈扔進趙師乾的懷裡，趙師乾趕忙抱緊了，跟上他舅舅的步伐。

阿娘說了，凡事都要聽舅舅的。

姜雲爾無心觀看諸位公子射箭弈棋，跑去跟姜長安姜長樂喝酒。

她今夜喝的實在是太多了，齊霜都忍不住提醒她，但最後還是收回了勸告的話語，側身吩咐侍女去煮醒酒湯。

姜雲爾雙頰飛滿紅霞般，微微笑着聽姜長樂控訴某個侍郎家的小公子天天在她面前晃，惹得她煩得不得了，本以為今夜是為了給姜雲爾選驸馬，她不必再看見那個讨厭鬼，可沒想到他還是跟過來了，好不容易擺脫了，這才有了現下的一幕。

姜雲爾看着眼前手舞足蹈氣急敗壞細數侍郎家小公子劣迹的姜長樂，與旁邊一絲不苟、時刻保持皇家公主儀态的姜長安倒是不一樣，這倆同胞姐妹，性子倒是完全不同。

“你們知道趙牧方才尋我，是要做什麼嗎？”

姜雲爾和姜長安齊搖頭，示意姜長樂往下說，“他邀我去天慶山騎馬！”

姜長安倒是少見地哼笑了一聲，“他竟然不知道你最不善于騎射了麼？”

姜長樂身量纖纖，比姜長安低了半個頭，姜雲爾見她手腕纖細，被系帶系住的腰怕是不盈一握，趙牧邀她一起騎馬，真真是阿谀不成反被嫌了。

“但是我答應了。”姜長樂咬牙狠狠地說。

“該死的趙牧用二姐激我，他說二姐在戰場上英姿飒爽、威風凜凜，想來我與二姐同為大楚公主，更何況有教習先生在，我的騎術定是不差......”姜長樂觑見她親姐姐瞪過來，聲音越來越小，像某種毛茸茸的鳥類，将腦袋縮了起來，補上了後面的半句話，“我一時腦熱，就、就答應了嘛。”

“你做事之前能否思索一番，你連上馬都需要人攙扶，還要與人一同騎馬遊山，我該說你什麼好？”姜長安舉起一根手指在姜長樂綴滿珠翠的雲鬓上敲了一把。

“姐姐你不能見死不救哇，我還與他打了賭，我要是輸了便要在上書房一衆同窗面前承認我是大楚國三百年來眼光最差勁的一位殿下。”

姜長安已經徹底不想搭理她這個做事從來不動腦子、不考慮後果的妹妹了。

姜雲爾倒是有了興趣，她在姜長樂身上看到了一股早已不屬于她的朝氣，“那若是你赢了呢？”

姜長樂被姜雲爾突如其來的詢問驚了一下，但還是吞吞吐吐地說了，“從赢的那刻到今年除夕他不許再在我面前出現。”

“呵。”姜長安輕笑出聲。

姜長樂抱住姜長安的胳膊不住地搖，陪笑央求，“姐姐幫幫我嘛，上書房的功課我幫你抄寫好不好？”

姜長安對這位妹妹很是頭疼，正想要出言教導她兩句，身旁的姜雲爾悠悠然抛出一句話，“我可以幫你。”

“什麼？”姜長樂顯然意外姜雲爾會主動提出幫忙，其實自從答應了趙牧邀約的那一刻她便後悔了，她一向不勝酒力，又被人哄着飲了三杯酒，腦子不甚清楚，再加上被趙牧那混小子一激，簡直是十分順暢地就中了他的計。她不是沒想過找她慣會舞刀弄槍的二姐幫忙，一來她畢竟與人不熟，不曉得剛認祖歸宗的姐姐是個什麼性情，再者便是自覺丢人，不想在人面前現眼，可眼下長平竟自己主動提出來要幫助她。

“二姐可是當真要教我？”

“妹妹都這般央求了，焉有不允之理？”

姜長樂聽她親口應下了此事，高興地圍着姜雲爾好姐姐地一句一句哄着，“那可就說好了，明日未時校場等你！”

“我去幫你把把關。”

姜長樂歡天喜地揮了揮手，跑去看諸位公子比試去了。

姜雲爾坐在石凳上，湖面上風起，鬓邊碎發飛舞，不住地在她眼前撲騰，她微微眯起了眼，看着不遠處的姜長樂與人作樂。

“長樂是個沒腦子的，二姐肯指點長樂，她必定會是對你滿心滿意。”

“不過，二姐有閑心幫長樂，就不關心誰最後會勝出嗎？”

姜長安扶住身上寬大的長袖，捏住酒壺，分别為自己和姜雲爾倒了一杯，“二姐今日飲了不少夜宮，喝點果子露罷”，遞給了姜雲爾，擡頭對視，笑得滿面溫柔。

“長安殿下，有些事，還是莫要說得如此露骨，這樣對你我都好。”姜雲爾隻接過酒杯，拿在手中，眼神越過姜長安看向思源亭晃動的燭火。

姜長安見她如此，也不欲多言，自己把杯中果子露飲盡了。

驟然傳來一陣吵嚷，打破二人的僵持，是姜長樂圍觀的那一處，他們好似在比劍。

“瞧，無需擔心，這不就來了。”

“妹妹跟我一起去瞧瞧吧。”

姜雲爾擱下手中的酒杯，青色酒杯碰到石桌蕩起杯内的幾近透明的果露，有幾滴跳到石桌上，幹涸後留下水印，明日姜雲爾起床前便會有人擦去，她将再也不用看到這灘甜膩的水漬。

姜雲爾攏了攏披帛，向鼎沸人聲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