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夕,一天晚上,孟臨溪和怡人可人卡着打烊的點兒從松竹齋出來,可人站在門口搓着手說想吃富華齋的酥皮月餅了。正在打烊的掌櫃手裡拿着木闆,聞言一拍腦門說道:“娘子交給我的任務怎麼忘記了!”直說與三人同去。
誰知到達富華齋,夥計說酥皮的已經售罄了,可人正想說那普通的也行,結果掌櫃的狐假虎威:“難得郡主擡愛,爐子還沒關,和點面的事兒,不如烤兩塊。”店家不敢招惹貴人,就說等些時候。孟臨溪本想說算了,轉念一想掌櫃帶着妻子任務來的,若是買不上回去确實無法交差,況且若不是自己逛的太久,沒準掌櫃的來時還沒售罄,就也沒說什麼,讓可人在那裡等着,自己和怡人去逛逛。
二人循着金桂香走進一條巷子,走到巷子盡頭才發現桂樹種在人家院子裡。前面沒了路,自然要轉頭回去,行到一半突然院門打開,一個少年被人從裡面扔出來,險些撲到她們腳邊。
那少年卻像沒看見她們一般,回身拍着已經緊閉的大門高喊:“讓我見容卿!你們不能不讓我見她!”
拍了一會兒,聲音絲毫不見變弱,卻仿佛越拍越喊越有勁兒,這樣的事情怡人在話本子裡看多了,越是阻攔的愛侶,越有股子沖破一切阻撓的叛逆勁兒,搖搖頭正準備離開,卻見自家姑娘挪不開步子地盯着看。
她回望那男子身影,确實有些姿色,歎了口氣,自家姑娘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掉看見貌美少年就走不動路的毛病。
緊閉的大門再一次打開,少年眼中一亮剛有一線希望,卻是三個家丁出來,将他按住了往死裡打。
怡人看着瘆人,要帶孟臨溪繞過他們往外走,孟臨溪卻拽住怡人的袖子朝她搖搖頭:“是熟人。”怡人再仔細一瞧,地上的少年不是前些日子姑娘和柳閱去洛陽時路上撿到的汴京傅氏長子傅英嗎?
四月時,楊荃說孟臨溪前幾日在翠微宮所繪壁畫勝在禅意,若說壁畫之技巧還是要多看張僧繇、吳道子,尤其是吳道子。但《宣和畫譜》中隻記錄了吳道子的故實人物畫,他最負盛名的是宗教壁畫,據載他曾于長安、洛陽兩地寺觀中繪制壁畫多達300餘堵,奇蹤怪狀,無有雷同。
上一世孟臨溪偏好人物寫真畫和山水畫,這一世經曆了這許多不能解釋的奇遇後,她也逐漸側重了道釋人物的繪像。不怪她愛看貌美少年,人家看是好色,她卻完全是為了繪出道釋人物那份出塵氣質和仙風道骨。
恰好柳閱的外祖在洛陽任西京應天院禮儀使,二人約定同行去洛陽看壁畫賞牡丹。這是二人第一次出京,有了上一世去江州的出行經曆,孟臨溪表現得極為淡定,但對于柳閱來說卻是的的确确第一次,饒是再端莊的少女,也表現得極為好奇。從京師到洛陽馬車隻需走一天一夜,柳閱的母親陳詩怡帶着二人和侍女随從們晚上在鄭州城内停留一夜,為安全考慮入住了最好的客棧攬月樓。
孟臨溪上一世從未到過鄭州,十分新奇,央求陳詩怡帶二人轉轉。
稍走了兩條街道二人便覺得無趣,鄭州作為河南府和開封府的樞紐之地,往來行人大多隻在此處住一晚,不停留,所以此處并無城市發展,也不熱鬧。轉着轉着突然幾人轉至一個小巷,空氣中彌漫着脂粉味道,陳詩怡知道此處應是煙花柳巷,正要帶兩個孩子轉身離去,突然一陣風吹的檐下燈籠一晃,照亮了一張牆根底下的臉,陳詩怡驚叫一聲:“傅英世侄?”
她命随從将坐在牆根底下的那少年架過來,随之而來的是一陣混合着酒氣和劣質脂粉的味道,柳閱起先為了禮貌努力屏息,後來還是用帕子捂住了鼻子,孟臨溪也捏着鼻子好奇地觀察這少年,看着十五六歲的樣子,面容多情潤澤,一雙丹鳳眼煞是好看。
“你為何獨自在這裡?是公事出行還是私事出遊?”陳詩怡問。
少年醉的不省人事,無法回答,陳詩怡明顯認識他,作為長輩不能看他在街上躺着不管,吩咐随從将他帶回客棧。
“汴京傅氏的嫡長子傅英。”陳詩怡解釋道,路上撿了一個男子,理應知會郡主一聲。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士族子弟的荒唐孟臨溪都沒少見,所以不甚在意,卻發現柳閱破天荒極感興趣。
她可不能在愛上高映淮之前愛上别人!
孟臨溪暗暗使力,開始發問:“此地是什麼作坊?為何胭脂粉這麼重?往來并無女子呀。”陳詩怡不愧是季绯的手帕交,為人十分坦蕩,知無不言,覺得對孩子們沒什麼好隐瞞的,與其日後讓别人騙她們過來不如自己先說了那是什麼危險的地方:“這裡是特殊的風月作坊,男妓的下處,俗稱蜂窠。”
“下作!傅英哥哥怎會來這種地方!”柳閱怒道,聽口氣似是也認識他。
陳詩怡解釋道:“他與柳聞同歲,上一處宗學,功課比柳聞好,從小穎慧,過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