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遲疑片刻,還是伸手進懷裡拿了一方幹淨的帕子。孟臨溪抖開一看,不同于上輩子手帕上的山茶花,現在的柳閱帕子上面一朵潔白的栀子花下繡了一支柳條托舉。
她本來不知道上一世柳閱何時喜歡上的高映淮,現在看來事情并不複雜,隻需看柳閱何時将栀子換成山茶就可以了。
畢竟山茶花的花語是:“你怎敢輕視我的愛。”
回去的馬車裡,可人還是不能理解常淩的恨意從何而出,怎得郡主變成良媛後,她反而變本加厲地讨厭郡主了。
“柳閱是陛下為高映淮欽點的太子妃,天下寒門代表學士院翰林柳承旨的女兒;常淩和蕭占占同居良娣,正三品,蕭占占是高映淮的表妹,岐山蕭家百年氏族,是為清流代表;她常淩,鎮北侯獨女,嫁妝便是河北路共350指揮的20萬禁軍并20萬廂軍,元嘉二十二年間,齊宋全國軍籍才120萬,有了這40萬再加上高映淮手中的40萬三衙禁軍,娶了她便是擁有了軍權。”初春的倒春寒嚴重,孟臨溪垂着眼睛手裡撫摸可人新給她做的暖手套筒,“而我有什麼,不過是一介承襲了三代後日漸凋零的異姓王孟王的女兒,她心理不平衡。”
她不想理常淩,上一輩子的恩怨就了結在上輩子罷,這輩子躲遠點就是了,沒必要因為陷入不必要的鬥争而浪費時間精力。
不過她倒是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情。
臨别她送柳閱上車,柳閱打掉了柳聞伸過來的手,非要自己上車,二人似乎在鬧别扭,待柳閱上了車掀開車簾看他,他卻打馬往前走去。但與柳閱交換手帕時她明明看見,柳聞在男席總是似有似無地看過來,暗地裡時時關注妹妹這邊的動向。
有趣。她以為全天下的兄妹隻有兩種,要麼似她和高映徵一樣親親熱熱,要麼兄友妹恭如高映淮和柔慧公主,柳聞柳閱這對兄妹之間的相處模式實在新穎,瞧着相互之間的依賴程度也挺高的,倒是完全不同于她和高映徵的相處。
孟臨溪第一次見端王高映徵是八歲時在淑妃娘娘的寝宮栖霞宮,那年高映徵十二歲,剛被進封為端王,出閣接受教育。
孟瀾漪疼惜喪母的侄女,常招她入宮伴侍。孟瀾漪性格好,雖是孟王的妹妹,但曆經幾代,孟王府人丁凋零,如今這一輩隻有這對兄妹再無他人幫襯,她膝下又無子,故而後宮沒有什麼野心的嫔妃都願意往她身邊湊。小孟臨溪粉雕玉琢,惹得後宮幾位與貴妃相好的娘娘十分憐愛,其中就有端王的母親淑妃江本欣。
一日從資善堂下學後,高映徵來淑妃處拜見母親,正巧遇見帶孟臨溪來蹭吃蹭喝的貴妃娘娘。江本欣身後并無顯赫的母家,父親是京中一個七品的小官,因為父母都是襄陽人士,做得一手好襄陽菜。孟瀾漪母親是襄陽人,比起禦膳,她更愛江本欣偶爾做的襄陽小吃,所以總去栖霞宮同淑妃湊夥。
望着眼前這個滿手梅子醬、糕餅渣的小家夥他大概已經猜到是誰。二人互相行過禮後,孟瀾漪繼續與江本欣說着宮裡的八卦,把兩個孩子晾在一邊。
高映徵本端莊在桌邊坐着,但餘光看到小家夥慢慢向他蹭過來,他往旁邊挪了挪,但小家夥又跟着他一起挪了挪。
“你能帶我出去玩嗎?”孟臨溪問道。高映徵看了眼淑妃,她正眉飛色舞給孟瀾漪講着前日陳貴嫔在花園池邊看書等皇上駕臨結果被蚊子叮在嘴上腫的老大,沒空搭理他。
“可以,你先把手擦幹淨。”眼看着孟臨溪的手往身上蹭去,強迫症如他,忍了這麼久還是沒忍住,拿出手帕給她擦了起來。這一動靜驚動了二人,尤其是總說希望與孟瀾漪親上加親的江本欣。
也是這一幕,讓本來并不排斥這門娃娃親的孟瀾漪突然意識到,比起久遠且充滿變數的婚事,侄女更需要一個可以保護她的哥哥,于是搶在淑妃前面開啟話頭:“我們姐妹多年,我無所出,你的兒子便是我的兒子,我的侄女便是你的侄女,如此,小溪快叫哥哥。”
孟臨溪望望欲言又止的淑妃,直覺事态發展好像并不如淑妃娘娘所期待的,但自己姑母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和她一起哄着姑母、順着姑母的意。那時她還沒一心撲到繪畫上,慣會調節氣氛,便轉頭去看新認的哥哥:“哥哥你看,我能舔到鼻尖!”孟臨溪晃着小短腿兒扒着桌子,努力夠鼻尖上梅子醬的樣子逗笑了衆人。
從此,孟臨溪多了一個哥哥,異父異母的親生哥哥。
端王在此之前也有一些皇妹,但都遙遙行個禮無甚交情。孟瀾漪與孟嘉德兄妹幼時随老孟王長于鄉野,并未遵循什麼宗親的規矩,相處極其親密随意,她把孟臨溪的小肉手兒交到高映徵手裡,希望高映徵也能像尋常兄妹那樣對待孟臨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