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如何形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呢…
就在哈利推開那扇陳舊房門的一刹那,科萊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中央那面高大的鏡子所吸引。
她停下腳步,銀發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微弱的光澤,紫色的雙眸微微睜大,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着——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那是一張…由橄榄木雕成的嬰兒床,在燈光下,溫潤的木質滲出一絲蜂蜜般的色澤。
那個僅存在于泛黃照片中的女人,她的母親——此刻正俯身在搖籃旁,纖長的手指輕撫着床沿,哼唱着一首陌生而又溫柔的搖籃曲。
緊接着,深紫色的天鵝絨帷幔無風自動,一道身影從鏡中掠過。
是…她的父親。
銀發女孩睫毛止不住顫抖了幾下,眼眸倒映着他的衣角,有些出神。
父親的目光短暫地停留在了搖籃上,冷峻的面容浮現出她從未見過的柔軟神情。
科萊特的呼吸一滞,指尖不自覺地抓緊了睡袍的下擺。
鏡中的畫面開始飛速變幻,一切的一切開始在她的眼前坍縮。
鏡面中,五歲的小科萊特端坐在鋪着雪白桌布的長桌前,面前擺放着點綴鮮紅覆盆子的奶油蛋糕。
在銀質餐刀切開蛋糕的瞬間,父母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後,唇角邊挂着淺淺的笑意。
畫面繼續坍縮變幻,無數熟悉的身影在鏡中閃現又逐漸消散。
所有歡笑與溫情都裹挾在無聲的漩渦裡,将她内心最深處的隐秘渴望赤裸裸地一一攤開。
銀發女孩踉跄着上前幾步,額頭輕輕抵上冰涼的鏡面,指尖輕輕貼了上去。
她将目光落在鏡中的那個自己——那個獨身一人站在原地的自己,那個從未表露過真實情感的自己。
“這就是我的渴望嗎…”她喃喃自語着,嗓音裡帶着一絲顫抖和釋然,聲音輕到隻有自己能聽見。
一直以來,她都在用知識填補着情感上的空缺,帶着點無人知曉的傲慢,用着冷漠和疏離築起一道高牆,将自己與外界隔絕。
但在此刻——一切都終止在今晚。
她想知曉自己存在的意義,想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她想要被愛,想要被需要,想要不再是一個人。
科萊特松開指尖,任由睡袍的邊緣從她的掌心中滑落。
終于,哈利遲疑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帶着一絲罕見的不安,“科萊特…?”
銀發女孩轉過身,迅速眨了眨有些濕潤的雙眼,在轉身時已經換上慣常的溫和微笑。
“我沒事…”她聽見自己說着什麼,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謝謝你帶我來這裡,哈利。”
女孩的話音還未落下,半掩的房門處便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推搡聲。
“别擠——”
“明明是你在推我——”
伴随着一聲悶響,房門被猛地撞開,羅恩面朝下的摔倒在地,紅發間露出的耳尖紅得發燙。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拍了拍沾灰的毛衣,幹笑幾聲,“呃…晚上好?我們隻是…在散散步?”
韋斯萊男孩們在門口擠作一團,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挂着如出一轍的心虛。
弗雷德摸了摸鼻尖,“我們絕對沒有在跟蹤你們…”
“是的,這完全是個巧合。”喬治迅速接過話頭,視線卻飄向了天花闆,盯着那上面并不存在的蜘蛛網。
房間在一時間陷入到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幾秒後,銀發女孩察覺到…那四雙眼睛正偷偷瞥向自己濕潤的睫毛。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溢出的淚水還未完全消散。
這一認知讓科萊特的指尖無意識蜷縮了起來,微微用力,在睡袍的袖口攥出了細小的褶皺。
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垂下頭遠離了那面鏡子。
哈利立刻橫跨一步擋在她的面前,站在她與韋斯萊兄弟之間,眉頭一皺。
“散步?”黑發男孩推了推鼻梁間的眼鏡,面無表情道:“淩晨一點?來這層樓散步?”
弗雷德沒有回應,隻是大步邁進了房間,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塊皺巴巴的手帕,“我想你應該會需要這個。”
喬治不知何時繞到了另一側,一言難盡的看了一眼那個手帕。
他趁機湊到女孩身側,低聲解釋道:“我作證,這次他真的洗過了。”
恍神間,由紅發雙胞胎組成的包圍圈,将哈利與科萊特巧妙的隔開了。
還不知曉自己哥哥心思的羅恩湊了過來,他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高聲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會随身攜帶——”
下一秒,他的話語便在弗雷德的肘擊下戛然而止。
而被擠出包圍圈的哈利,努力了許久,這才重新擠進了這個擁擠的空間。
銀發女孩接過弗雷德遞來的手帕,輕點在眼尾殘留着的濕意上,随後将手帕仔細折好收進口袋中。
月光下,那抹白讓四個男孩的視線都不由自主追随着她纖細的手腕。
弗雷德輕啧了一聲,下意識抱緊雙臂,半俯下身湊到科萊特身前,低聲道:“要不要去廚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