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道歉,隻要離她遠點。”常母說完,轉身要走。
“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顧令儀脫口而出。
常母停下腳步,緩緩轉身:“朋友?”她冷笑一聲,“你知道她每天要吃多少補品嗎?你知道她每隔三個月就要體檢一次嗎?不,你隻知道自己想有個'富家女'朋友,滿足你的虛榮心。”
顧令儀的臉因羞辱而發燙,但她挺直了背:“我和常昱靖玩不是因為她家有錢,而是因為她善良、聰明、熱愛星空和昆蟲...而且,”她直視常母的眼睛,“她需要真正的朋友,不是被您安排的那些。”
常母的表情變了,似乎沒想到這個看似溫順的女孩會反擊。她剛要開口,一個護士匆匆跑來:“常太太,您女兒醒了,一直在找一位姓顧的同學。”
常母閉了閉眼,終于讓步:“五分鐘。不許提她的病情。”
常昱靖的病房寬敞得像酒店套房,但刺鼻的消毒水味提醒着人們這裡的真實用途。她躺在病床上,手腕上插着輸液管,臉色蒼白如紙。看到顧令儀,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來了!"她的聲音虛弱但歡快,"看到流星雨了嗎?”
顧令儀強忍淚水:“看到了。你...你感覺怎麼樣?”
“老樣子。”常昱靖聳聳肩,動作牽動了輸液管,疼得皺了皺眉,“每個月都要來這麼一回,習慣了。”她壓低聲音,“我媽沒兇你吧?”
顧令儀搖搖頭,不想讓她擔心。
“别聽她的,她就愛大驚小怪。”常昱靖從枕頭下摸出一部手機,“給,這是我的備用機,号碼隻有你知道。等我出院了,我們再去一次西山,把沒看的流星補上。”
顧令儀接過手機,感覺像接過了某種秘密的承諾。話還沒說完,但常母在門口咳嗽了一聲,示意時間到了。
“明天我再來看你。”顧令儀小聲說。
常昱靖搖搖頭:“我媽不會讓你來的。用手機聯系。”她突然抓住顧令儀的手,“昨天...謝謝你救了我,我的恩人。”
走出病房,顧令儀在走廊長椅上坐了很久。她翻開常昱靖給她的手機,發現通訊錄裡隻有一個号碼,名字是“Star”——星星。
接下來的兩周,顧令儀每天都會去醫院,但如常昱靖所料,再也沒能進入病房。她們通過手機保持聯系,常昱靖給她發醫院窗外的雲,難吃的病号飯,還有各種搞怪自拍。
周五放學後,顧令儀收到一條短信:[明天下午兩點,市圖書館見。我逃出來了!]
她又驚又喜:[你媽媽知道嗎?]
[當然不!我從消防通道溜出來的。别擔心,醫生說我好多了,明天就能出院。]
第二天,顧令儀在圖書館角落找到了僞裝得很拙劣的常昱靖——大墨鏡、口罩和棒球帽,在室内顯得格外可疑。
“你這樣更引人注目好嗎?”顧令儀忍不住吐槽。
常昱靖摘下墨鏡,露出狡黠的笑容:“但有效啊,連保安都沒認出我。”她的臉色仍然蒼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她們找了個最隐蔽的角落坐下。常昱靖從背包裡掏出一本書:“看,《夜觀星空》,我特意給你借的。下周我們可以...”
“常昱靖,”顧令儀打斷她,“你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常昱靖的笑容消失了。她低頭玩弄着書頁:“沒事什麼事,那天出門前磕破了鼻子而已。”
“可你媽媽說......”
“她是不是說我快死了?”常昱靖苦笑,“她總是這樣,把任何小病都說得很嚴重。”她擡起頭,眼神堅定,“聽着,雖然我身體不好,但也沒那麼容易死。隻要平時注意、加強鍛煉,我肯定能活到九十九歲。"
顧令儀想相信她,但記憶中那件被血浸透的衣服和常母恐懼的眼神揮之不去。
“不說這個了。”常昱靖轉移話題,從書包裡拿出一個CD盒,“給你,我自己錄的。全是适合看星星時聽的歌。”
顧令儀接過CD,封面上是常昱靖手繪的星空,下面寫着“For Star”。
“為什麼叫我Star?”顧令儀好奇地問。
“因為'令儀'啊,'令'有美好的意思,'儀'可以指天體,不就是'美麗的星星'嗎?”常昱靖笑着說,“而且...”她的聲音突然變小,“你眼睛裡有星星。”
顧令儀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頭假裝研究CD,掩飾發燙的臉頰。
“我...我也給你做了東西。”她從包裡拿出一個素描本,“從我們認識開始,我畫了很多...”
常昱靖迫不及待地翻開本子。裡面全是鉛筆速寫:常昱靖在講台上發言的樣子,常昱靖低頭記筆記的側臉,常昱靖在雨中奔跑的背影...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充滿感情。
“顧令儀...”常昱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你畫得這麼好。”
“隻是随便畫畫......”
“不,這太棒了!”常昱靖突然從本子上撕下一張空白頁,開始寫寫畫畫,“我要回贈你一首詩,雖然寫得不好......”
十分鐘後,她紅着臉把紙遞給顧令儀。上面是一首簡短的詩:
《星海》
你是恒星,
穿越億萬年來到我的身旁。
我是海洋,
用盡全力去接受你的光芒。
顧令儀讀了好幾遍,胸口有種說不出的脹痛感。她小心地折好詩頁,放進錢包夾層。
“我該回去了,”常昱靖看了看表,“再晚我媽該報警了。”她站起身,突然搖晃了一下。
顧令儀連忙扶住她:“你确定沒事嗎?”
“有點頭暈,輸血後遺症。”常昱靖勉強笑了笑,“周一學校見。”
看着常昱靖坐上出租車,顧令儀突然有種沖動想跟上去,确保她安全到家。但她沒有那個勇氣隻是站在原地,看着車尾燈消失在轉角。
回到家,父親正在研究一個青銅器。顧令儀猶豫了一下,問道:"爸,你知道常家做的什麼生意嗎?“
顧海擡起頭,若有所思:”常氏集團,主營醫療器械和藥品。為什麼問這個?”
“沒什麼,就是好奇。“顧令儀轉移話題,“常昱靖說她周一就能回學校了。”
顧海放下放大鏡:“令儀,爸爸不反對你交朋友,但常家...很複雜。你要保護好自己。”
顧令儀想問清楚什麼是“複雜”,但父親已經回到他的工作中。她回到房間,把常昱靖的詩又讀了一遍,然後小心地夾進日記本裡。
窗外,暮色四合,第一顆星星準時出現在天幕上,就像某種無聲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