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念腦袋沉得像灌了鉛，眼睫粘在一起，睜開時像撕開一層老化膠膜。嗓子幹得快冒火，但她沒叫，直覺告訴她——安全。

真……的安全嗎？

她費力地眨了眨眼，觸目是幹淨的天花闆、柔和的燈光，還有被子邊緣折得整整齊齊的角。

空氣中有淡淡的草木香。

不是基地，更不是帳篷，也不是那白骨森森的外圍棚戶區。

是——窠客。

她緩了兩口氣，試圖撐起身體，卻發現小腿動不了，像是僵硬後剛解凍的冰塊。

一絲輕柔的機械音響起：“您好，陳念念女士，歡迎回到酒店。身體尚未完全恢複，建議暫時卧床。已為您準備溫水，需幫助進食嗎？”

陳念念側頭，看到K001蹲在床邊，機械臂捧着托盤，屏幕上是一隻軟萌貓臉，晃着耳朵。

她瞪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機器人？”

“我是智能服務·K001号，酒店店長直屬助理。可提供巡視、護理、應答、情緒安撫等服務。”

“……我沒死？”

“您從未脫離生命體征範疇，僅體溫低于生存阈值。”

“……店長救了我？”

“是的。”

陳念念一時說不出話。

她記得，自己快凍死前，雲清婉站在風雪中，像神明，又像魔鬼。

現在回想，若不是她，自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吧。

她賭對了。

她怔怔地看着天花闆，又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

門被輕輕推開，雲清婉單手扶門，探頭進來，臉上挂着熟悉的職業笑容。

“醒啦？恢複得不錯嘛，我還擔心你化成冰棍來着。”

雲清婉從K001托盤上拿過熱水遞給她，“不是請你的，從你身上拿了兩塊白色晶核。房間積分也是從裡面扣的。”

“……謝謝店長。”陳念念握住水杯，嗓子幹得像砂紙。

她眼神晃了晃，“外面還是那麼冷？”

雲清婉眯了眯眼，“零度左右。”

怎麼還要問她？照理說，陳念念不應該經曆過許多次？

嗯？經曆過許多次應該早死了？

每次都在基地？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陳念念低頭輕嘬了一口熱水，好溫暖。

雲清婉掃了一眼陳念念鎖骨處尚未愈合的紅印，是凍傷初愈留下的痕迹。

“下次再碰上這種事，不保證還能救你。”

陳念念輕輕點頭，沒說話。她明白，末世原意救她一次已經很難得了。

何況，這是兩次了吧。

“你醒得正好，我還帶了其他人回來，我去看看。餐廳有新美食可以吃，三樓是圖書館，積分夠了可以進去轉轉。”

“圖書……館？”

三樓？

又有神迹？

“看書的地方。”

“看、書？”

雲清婉停頓了一下。她忘了，在這個時代，“書”這件事已經是奢侈物。

眼前這個女孩，或許連紙都沒摸過幾張。

她頓了頓，語氣柔下來一點：“看不懂可以讓K001教你，他字認得多，能教。”

陳念念眼神發亮了一瞬，又飛快收回。她垂下眼簾，輕輕應了一聲：“嗯。”

“别太快下床，腳血循環還沒恢複，小心一跤摔斷。”

“我記住了。”

雲清婉輕輕“嗯”了一聲，正要轉身，忽而停下腳步，似有所感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念念。”

“在。”陳念念幾乎是下意識地應答。

“你以前經曆過這種極寒嗎？”

陳念念愣住。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指，凍得發紅，但十指仍有力，“我不記得。”

雲清婉眼底閃過一抹暗光，嘴角緩緩勾起：“嗯，挺有意思。”

不記得？

影響生死的經曆不記得？

還是偏偏她倒黴，趕上了末世以來死一次呢？

雲清婉轉身離開，門被跟上的K001帶起一縷風輕輕掩上。

雲清婉走到大廳，K001接着給一個年輕女人塗凍傷膏。

這狗腿子十分會察言觀色，看她重點關注陳念念，K001先給陳念念處理好放到房間，最後才一個一個塗一個一個喂，系統告訴它陳念念醒了，它又着急的去伺候陳念念，還沒來得及都處理完。

雲清婉還沒靠近這年輕女人，就見她睫毛扇了扇。

胡雅琴感覺喉嚨幹澀，胸口悶得像壓了塊石頭，眼皮沉重地睜開時，隻看到模糊的天花闆和搖晃的吊燈。

這是哪？

雲清婉緩緩走近，蹲下身，歪頭看她：“醒了啊，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