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在幾條街之外的地方。
知道位置的程澄拉着齊霧走在前面，維希亞則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兩人身後。
期間一直沒人說話。程澄和維希亞還算是悠然自得，隻是齊霧一直想着說些什麼但又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餐廳裝潢得很簡單，整體上是暖黃偏棕的色調，整個大廳都處在不刺眼的明亮之中。供座并不多，廳内隻有一條長桌。
幾乎沒人選擇留在店内堂食，大都是外送。
三人挨着剛落座，維希亞就開口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餐廳。說起來，蒲逅分區的餐廳比倚霞分區要多啊。”
齊霧好奇地問：“居然比工業區還要不重視日常飲食，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那倚霞分區内什麼功能區占比最大？難道和工業區一樣也是工廠嗎？不，肯定不是的。我總聽他們說倚霞分區是商業區，難道店鋪占比最大嗎？可是餐廳是提供餐飲服務的店鋪啊，為什麼會比這裡還要少呢？”
她一向對自己想不明白的問題異常好奇。
“說是商業區倒也沒錯。至于占比最大的功能區……大廳？倚霞分區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的大廳了。”
她不明白：“大廳？什麼大廳？”
“不知道該怎麼說。要說倚霞分區什麼最多，那一定就是人了。那邊的交通可遠沒有這邊方便。還有各種各樣的大廳，裡面總是擠滿了人。”提起自己的家鄉，維希亞即便是叙述它的缺點也帶着喜愛。
“像休息日那樣嗎？”
“他們才不管什麼休息日不休息日的。”他搖頭，将目光落在一直沒出聲的程澄身上，“所以蒲逅分區挺好的，也難怪程澄小姐搬來這裡之後就再也沒想過回去。”
維希亞思忖着看來程澄幾乎從沒在她面前提起過倚霞分區相關的事情。
程澄陰陽怪氣地回道：“是啊，我在這邊過得可舒服了。”
“想也知道不錯。”
她瞥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你的變化很大。我沒想到你會一直留在蒲逅分區，也沒想到你居然會成為一名這裡的列車安全員。”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這裡隻是最普通的一個工業區，這裡形形色色的人都帶着工業區的色彩，所有的一切都是最普通、最平常的。這裡容不下大佛。”
齊霧聽明白了大佛指的是誰，感覺到了尴尬。
維希亞并不在乎，直接忽略了她的意有所指，說：“最普通也是一種特征。”
齊霧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靈機一動問道：“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啊？”
程澄嗤笑了一聲，興奮地說：“我給你說。那天我在街上逛，剛鑽出人群就看到他被綁在了樹上。難怪這裡被人群空出來了呢，原來是因為害怕被一個胡亂倒騰腿的人踹到了。我蹲在那兒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他還是掙不脫，丢臉地反問我‘有什麼好看的’。然後我就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她說：‘這還是個小樹苗呢，紮根不深。就算是大樹也沒事，但大樹你肯定背不動。這樣，你把它的根拔起來，這樣不就能自由了嗎？’”維希亞幽幽地幫笑得喘不過來氣的程澄補充道，“程澄小姐，你的記性真好，剛剛是我錯怪你了。”
“然後呢？”齊霧追問。
維希亞又看了一眼仍舊說不出來話的程澄，繼續說：“我說：‘可我還是得帶着這棵樹！這算什麼自由了？’她說：‘總比你被困在這裡完全動不了好行嗎？’”
“他當時一定是覺得說不過一個小女孩很丢人，惱羞成怒地反問：‘你還知道這還是一棵小樹苗，你就這麼忍心毀掉它為了茁壯成長而做出來的一切嗎？’我對此倒是無所望。我告訴他：‘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跟我沒關系。又不是我被綁在樹上了。’然後哈哈大笑。”程澄勉強将故事講完了。
“沒有惱羞成怒。”
幻想出來的記憶中那個哈哈大笑的小女孩和眼前的程澄重合在一起，齊霧大概明白她當時是怎麼笑話維希亞的了。
齊霧想追問維希亞最終是選擇被綁在那裡還是将小樹拔地帶走，但維希亞已經開啟了下一個話題。
“你連這事都還記得，那你還記得倚霞分區的育兒所嗎？”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育兒所，蒲逅分區也有育兒所。這沒什麼好在乎的。”
“這樣啊。”維希亞若有所思，“說起來，我确實很少看到你在乎什麼。”
“那親愛的維希亞在乎什麼呢？家人，工作，還是我這樣的朋友？恐怕你也很少在乎什麼吧。”
維希亞沒有順着她的話說，而是問：“你經常和叔叔阿姨聯系嗎？”
她翻了個白眼：“我們天天聯系。”
“也可以聯系我。你知道我在治安部門工作，為什麼一次也沒有主動找過我？好歹也算是老朋友了吧。”
“為什麼要聯系你？作為朋友，我都已經這麼了解你的工作變動了，還不夠關心你嗎？你可是個大人物，而且還有很多自己的事情。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有自己的工作。你怎麼不主動找我呢，說不定我隻是在等你的邀約。”
“說到底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如果你并不把那時候的事情當真怎麼辦呢？”他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程澄沒好氣地說：“對，我就是這樣想的！”
明知道兩個人不熟，還在這裡掰扯什麼童年情誼。她可不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需要跨越這麼多年還主動聯系的情誼。
維希亞隻當沒有聽見她的這句話：“被我主動找上的人可不好受。我一般不會主動找誰，除非……”
他沒把話說完，留下了追問的餘地。
然而程澄根本不好奇，而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對了，你們治安部門需不需要打雜的？”
“嗯？”他提了點興趣。
“她不是說要去治安部門工作嗎？也在找兼職。我想着如果可以的話在治安部門兼職不是更有利于她考核嘛。”程澄拿胳膊肘碰了碰齊霧，“介紹一下你的優勢。”
“啊？”齊霧從神遊中清醒過來，問，“什麼？”
“……”程澄有點無語。
維希亞思索了一番，說：“明天來治安部門找我詳談吧，現在是休息時間。”
程澄撐着臉，臉頰順着向内凹進去了一塊，導緻她吐詞有點模糊：“她可是拿到我們學校的畢業證了。”
維希亞顯然知道她說的是哪所學校，驚訝地說：“那确實不太容易。如果你真的想要入職蒲逅分區治安部門，這份畢業證明會是很好的加分項。”
“太好了！”
“如果她能去治安部門學習學習，那到時候直接去工作就更容易了。”程澄不死心繼續說，那眼神就像是在說“是時候展現情誼有多深厚了”。
“那确實。”他又看向程澄，隻當不明白，“你家在什麼位置？有時間讓我去拜訪一下嗎？或者你有時間來找我，我們一起吃幾頓飯？”
“怎麼，治安部門沒記錄我的住址嗎？”
他不答反問：“不歡迎？”
程澄給了他一個“那還用說嗎”的表情，嘴上卻說：“怎麼會呢。吃飯就免了吧，治安官大人肯定很忙的，畢竟要到處去查案子嘛。”
齊霧感覺很不對勁。他們确實有相互了解熟悉的那種感覺，但更多的是程澄将碗倒扣在桌面上、維希亞非要挪開碗看裡面有什麼的感覺。
難道長時間不見的朋友都是這樣的嗎？這就是舊友的占有欲嗎？
齊霧不明白，但她看出來程澄并不想和他多說，也不想讓程澄感到為難，于是拉着她東扯西拉地說起了别的東西，比如晏知微的學習進度、程澄又在列車上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人等等。維希亞也識趣地沒再追問程澄的事情，時不時還插進這些話題裡和她們一起聊上幾句。
“……程澄？”很溫柔的聲音，帶着不确定，而這不确定下一秒轉變成驚喜，“真的是你啊，程澄！”
齊霧回過頭，莫甯那、艾斯和徐英三個人正站在桌角的一側，而程澄已經沖上去和莫甯那抱在一起了。
她這下真的相信程澄和莫甯那是朋友了。
艾斯的目光在桌子上轉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了維希亞的臉上。
他也相當驚喜：“嗨，是你啊！”
莫甯那探過頭來，疑惑道：“嗯？你們認識嗎？”
“當然認識啦，這位是治安部門的，維希亞。”
齊霧有些拘謹地站起身，站在程澄的身後，禮貌地對徐英打了個招呼。
程澄從莫甯那懷中退了出來，一把拉過她，捏着她的肩膀說：“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齊霧！”
“原來你就是齊霧。中午好！”
隻是日常的問候，莫甯那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在唱歌一樣，輕靈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