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完成後,白遙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成績,并沒有發現什麼失誤,于是心情更加放松下來。她将需要帶回去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看了一眼餘額,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跑去。
她很快就與列車軌道相遇了,于是幹脆順着列車軌道朝前跑。
耳邊是呼嘯的風,碎發在臉頰邊緣來回晃蕩,她的腦海裡全是這次考核的畫面。
齊霧……她今天怎麼怪怪的?她的成績一向不算特别好,這次得到的結果可能會更差。不過,厚普——邏刻斯星系?自己倒是很少去關注這些看上去沒有什麼實際作用的信息。
身旁的列車駛過一輛又一輛,白遙始終保持着平穩的呼吸,一步一步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行。
幾乎是一整個白天都要過去了,白遙終于在一個轉角處看到了她自己的家。
和蒲逅分區的絕大多數人一樣,她家的房子也是由父母的單位裡分配的。
那是一所斜坡下被随便分割出來的一點點區域。當時分配的時候據說居所的數量不夠了,鑒于她父母盡人皆知的好脾氣以及過往做過的事情,幾乎是所有人都默認這套房子會被分配給白遙一家,包括白遙的父母。
現在,這個小小的斜坡住了白遙癱瘓在床的爺爺、白遙的父母、白遙的哥哥和白遙五個人。
可能也多虧了這所分配不出去而被他們一家接手的老房子,白遙父母的工作得以拖延到這時候還沒有丢掉。當初分配到好房子的人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了。
白遙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門口癱坐在一堆雜物上的白逍卻沒有一點反應。
他身材高大,窩在那堆雜物上顯得有些委屈,也壓得雜物已經變形。他的眼睛上罩着一片極薄的深色物體,在離開眼周後變得更加狹窄,一路固定在耳朵上、胳膊上,直至兩個手掌。
其中一個手掌隻到了拇指的位置,像一張單薄的紙手捏成的拳頭。
白遙一眼就認出了他手中的裝置,那是一種娛樂遊戲早已遭到淘汰的一個版本,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撿回來的。
這是她的哥哥。在她的記憶中,哥哥從小就是自己的榜樣,總是笑容洋溢地給予周邊人幫助,可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種場景了。
白逍一直以帶給這個家更好的生活為自己的奮鬥目标。他很早就和父母一起開始工作了,當時是一項精細活的技術工,是所有人公認的技術最好的接班人。然而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他為了阻止事态的惡化,在行動的過程中斷掉了半截右手,再也無法勝任那項工作了。在同事的哀求和多方協調下,白逍最終同意擔下這次事故的責任,多拿了一部分賠償離開了那裡。他将那些賠償揮霍一空,從此以後便一蹶不振。
已經十年了,這期間他一直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的時間仿佛停滞在了花光賠償後躺在家門口的那個傍晚。
白遙有心說他兩句,但父母都是一副心疼縱容的樣子,她也不好怎麼樣。
她剛一推開門,正對上對面房間床上爺爺求助的眼神。她隻好趕緊關上門,快步朝裡屋走去。
這裡的每個房間的空間都小得可憐,甚至沒有一個完全獨立的空間。
爺爺的癱瘓不僅使他的行動受到了限制,還伴随大小便失禁等一系列問題。
白遙還記得年幼時爺爺口中年輕的自己是多麼意氣風發,記憶與現實的畫面對比之慘烈令她在面對爺爺時總是提着一股勁。
她可以照顧爺爺的身體,但她沒辦法修複爺爺面對這種反差時的心理。她經常能感受到爺爺的羞赧、不甘,但更多的是麻木。
可她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