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生在仆從的服侍之下穿上吉服時,心中松了口氣。他沒有食言。
漫長的冬天過去了,院子裡的積雪已經融化,飛燕成對停在枝頭。它們依偎在一起,歪着腦袋從窗口看屋子裡的新人。
林楚生看了一會兒那對鳥,突然很想折一根樹枝去趕走它們。當他正蠢蠢欲動的時候,門外有公公敲門的聲音,捏着嗓子說:“公子,莫誤了吉時——”
其實時間沒有到,但是門外的人催得緊。林楚生也是第一次成親,心裡有些緊張。他最近看了許多有關凡間婚俗的書,現在卻頭腦空白忘得一幹二淨。直到他騎着馬行至宮門前的時候,他才依稀記起自己身為新郎似乎是要去新娘的住所接人的。
林楚生疑惑地問公公迎娶的步驟,公公笑道那位沒忍耐到您去接,自己早早地就先到了這裡。言罷,公公指引林楚生進入重重宮門,行經之處皆是紅燭高照。
林楚生想,這就是成親了。他騎在馬上,手裡緊緊抓着缰繩,慢慢往前走。他感到一種不真實的虛幻,甚至懷疑自己會從馬上摔下來。
其實大可不必如此緊張。雖然許多劍修不擅長騎馬,因為對他們而言禦劍更迅速也更方便。但是林楚生十幾歲的時候就經常賽馬作樂——他在修道上沒什麼天分,少年時一腔熱血隻好寄托在别處。他喝過烈酒,穿過鮮豔的衣服,和美人調過情,也在開闊的草地上縱馬馳騁。在林楚生十幾歲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長出野心也沒有在算計中變得圓滑……那時他即使有悶悶不樂的時候,煩惱也沒辦法追上他策馬飛馳的身影。
林楚生一進門,就看見穿着吉服的楚宏。楚宏是男子,所以他的衣服在傳統新娘吉服上進行了改動。但即使改動之後,繁複衣飾和華麗鳳冠壓在楚宏身上仍然沉重,那原本應該搭在鳳冠上的蓋頭也被他用力攥在手裡,像手帕一樣在手中被反複拉扯。
就在楚宏看到林楚生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亮了起來——畫一樣的美人突然變得靈動,朱唇貝齒,秋水剪瞳。
楚宏站起來向前走,下意識去抓他的手:“你來了。”他身邊的宮女們全都低着頭,無一人敢告訴楚宏應該披上紅蓋頭,更不用說去提醒他舉止違背禮節了。林楚生被楚宏拉到殿中央一起跪下,公公開始喊:
“一拜天地——”
其實楚宏很年輕,和林楚生無憂無慮縱馬享樂之時幾乎一般年紀……但他的心中卻疑慮叢生,生活裡憂愁遍布。這人在年輕時就像開到荼蘼的花,把根紮在幹旱的土地上隻求汲取一點點愛。他是美麗的,也是容易凋謝的。
“二拜高堂——”
原本應該是父母端坐的位置卻空無一人。楚宏的母親在他很年幼的時候離開了,他從隻言片語裡了解母親,美麗的妖獸沉眠在愛欲溫床,在某天清晨勘破情障後抽身離開;楚宏的父親至今沒有從失去愛人的痛苦裡清醒,他隻能從淚水裡了解父親,淚水流成家的海灣,小楚宏終其童年歲月也沒能遊出來。
楚宏沒從誰身上感受過愛。
“夫妻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