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宏在遊船上接到密報:皇帝得了怪病。
瘋子皇帝的怪病來得突然。那些頗有資曆的老太醫們都束手無措,跪倒在病榻前顫巍巍地請示皇帝。
皇帝病得厲害,高燒不退,雙頰也迅速消瘦下去,虛弱到連床榻都下不了——但他竟然罕見地保持了清醒,沒有哭求着要找朱雀,而是明确地說出要見楚宏。
對此楚宏諷刺地評價道:“真不容易啊,他竟然還記得自己有個叫楚宏的兒子。”
這段時間林楚生總是跟着楚宏,後者對此無動于衷卻并不排斥。這一天林楚生跟着楚宏來到皇帝的寝殿時,傳話的公公很有眼色地屏退了衆人:太醫們向皇子行禮後告辭,楚宏身邊的侍衛們也自覺地退下了……被衆人簇擁的皇子轉瞬間就孑然一身。
此時隻有林楚生還站在楚宏身後,猶豫要不要回避:皇帝屏退衆人,說明這對父子有私事要單獨說話。其他事也就算了,若是涉及什麼龃龉,平常人家有家醜尚且不可外揚,如果帝王家陰私被外人得知……就在林楚生權衡思索之時,他的手腕被楚宏拉住了。
林楚生還沒有反應過來,楚宏拉着他的手穿過重重朱門,路過處人人側目。
林楚生下意識地掙了掙手腕,想往後退。于是楚宏轉頭露出姝豔的側臉,冷冷瞥了一眼他……然後林楚生就老實了。
傳話的公公笑眯眯地執着拂塵,目送他們進入宮門。那一扇扇宏偉壯麗的宮門如此冰冷而沉重,仿佛擇人而噬的妖獸。重病的皇帝卧床不起,連床邊金燭台上的燭火都冷冰冰,不見生氣。
楚宏走近床榻,看見了那張病氣深重的臉,雙眼空洞地看着天花闆。他的父親開口了,聲音虛弱:“楚宏。”
林楚生感覺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緊了緊。于是林楚生安撫性地伸手捏了捏對方的手指。這時,那瘋子皇帝轉了轉眼珠,盯住了站在床邊的二人。皇帝問楚宏:“他是誰?”
楚宏說:“他是誰和你沒關系。”
楚宏看着瘋子皇帝。不過月餘,他就已經成了這副樣子:頭發枯槁氣若遊絲,眼睛失去神采,雙頰病态地凹陷下去。生命正在這具軀體裡快速流失……但楚宏的記憶裡,這個男人也曾經有寬厚的脊背和洪亮的聲音。但如今,皇帝未過壯年就已經被怪病纏身。
怪病。楚宏想,他們都說是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