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莫怕。”江鶴野并未回應她,而是毫不猶豫扣住身後榮昌公主沈初凝的腰,施展輕功帶她退遠。“臣為公主剿殺刺客。”
江鶴雪全然沒料到他的反應,腳步一頓,便見一把淬毒的銀針,密密麻麻向她刺來。
“弟弟!阿野!”
她不得不閃身躲避,江鶴野出手卻愈發狠厲,神色不見絲毫猶豫,銀針似雨,針尖泛着青黑的色澤。
她不過是學過些勉強防身的三腳貓功夫,如何躲得開?
江鶴雪來不及可悲,腰肢便被人攬住,身體離地的同時,她隻見月白折扇迅速展開,翻飛之間将毒針悉數擋下。
“跑!”沈初凝拽了一把還要布針的江鶴野。“不是刺客。”
江鶴野依言收了針,抱起她飛身離開。
沈卿塵沒追,摟着江鶴雪退至暗巷,才收起折扇,低眸望她。
街巷幽暗,懷中一貫冷靜的少女此刻身體輕顫,下唇被無意識地咬得泛白,一雙凝夜紫的鳳眸盈着淚,卻始終倔強地未落下來。
沈卿塵挑了自己的面具,又擡手,輕輕将她的面具摘下。
她的臉蒼白到毫無血色,随他動作,勉強擡眸望他。
“方才,多謝。”江鶴雪用力将眼角的淚珠眨去。“小神仙,我今日恐怕沒興緻逛下去了……”
“可以讨個謝禮麼?”沈卿塵問。
“……改日,可好?”江鶴雪疲憊地摁了摁眉心。“我真的沒什麼興緻了……”
她話音未落,沈卿塵俯下身,松松将她抱進懷裡。
“就要這個。”他放輕聲音。“抱抱阿雪。”
“若是想哭,便哭吧。”他的嗓音分外溫柔,似羽毛輕輕落在湖心。“旁人不會知道。”
“我哄哄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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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子月凜冽的晚風吹不進這條幽靜的暗巷。
或許是沈卿塵的動作與嗓音都過分的溫柔耐心。
或許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混合着梨糕與蜜餞金桔的甜香,分外讓人安心。
總之,江鶴雪本就幾近崩潰的情緒,在他問出這句話後,徹底失了控制。
她的手攀上他的腰側,整個人緊緊貼進他懷裡,哽咽出聲。
“弟弟不認我……為何不認我……”
“不認便罷,又何至于對我下死手……”
“為何會是這般……”
“我找了、找了他十二年,為何是這個結果……”
沈卿塵未用掌心碰她,隻用指尖輕撫着她的肩膀,手臂繞過她的腰,虛虛摟着她,沒碰到她腰上一片衣料。
“确認竹秋是弟弟便好,我們再查查看。”他安撫道。“終歸分開了十餘年,分開時尚且年幼,興許是沒認出來,誤會了你。”
“總歸十餘年了,此番找到,便再耐下性子來查查看,終歸有相認的一日。”
“榮昌應我的邀約了,三日後晌午,定在漫枝酒樓,可成?”
“此番他們必定心中有惑,屆時榮昌必定會帶上弟弟,你們敞開來說,可好?”
江鶴雪點了點頭:“多謝。”
“想哭便哭吧。”沈卿塵溫聲哄道。“痛痛快快地哭一回。”
江鶴雪剛收回去一點兒的眼淚,又随着他這話簌簌而落。
自打被鎮北侯趕出鎮北侯府,她便克制着自己的眼淚。
她要活命,要賺錢,要找弟弟。
眼淚隻能是她達成目的的手段,而不再能是她宣洩情緒的方式。
“你不會覺得,哭是無用的、懦弱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麼?”她抽噎着。“我又不是被嬌縱着的大小姐了。”
“何必凡事都講究效用。”沈卿塵低俯下身。“除卻侯府,還有我。”
“我縱着你。”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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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鶴雪不明白自己了。
分明今夜未曾飲酒,分明她的大腦應當是清醒的。
可此時此刻,她望着與她相隔咫尺的青年,望着他唇畔清淺的笑弧,耳畔回響着他方才溫柔的話,竟生出幾分無措的眩暈感。
她下意識地想靠近他,想信服他。
想重新抱住他,一直不松手。
想那七色縷當真有長長久久不分離的好兆頭。
但理智總是占據上風,大腦眩暈一瞬便會恢複清醒。
他們之間,又如何有可能呢?
“小神仙,你還蠻會哄人的。”江鶴雪後退一步,拿繡帕擦拭了自己的眼角,勾起她慣常的玩味笑容來。
沈卿塵似是對她的疏離仿若不覺,見她眼淚停了,才撚起手邊印着“果糖齋”字樣的油紙袋子。
“依你的,買了十五文錢的蜜餞金桔,可要嘗嘗?”他從油紙袋中取出一枚,喂到她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