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燒烤攤停靠在樓梯間,雨棚上方滴着空調管子排出的水。邊上有很多電動車、廢舊的沙發闆凳。黑色的充電線糾纏在一起,共擠一塊排插。上邊還貼着塊電動車禁停的标識。
冬嶼旋轉鑰匙擰開門,見席少英不在家,随口問了句:“媽不在家?”
爸爸削着莴筍,回答:“在派出所。”
冬嶼:“?”
“你外婆聽說我們搬回峪平了,從家裡拿了些土特産說送來給我們吃,誰知道剛下大巴就有人舉報她像某個被通緝的人販子。你媽正在派出所裡扯這件事,晚飯都沒吃。”
冬嶼換了拖鞋,随口道:“我知道像誰了。我同學跟我說過。最近受她牽連被騷擾的老婆婆老太太多了去了。”
“看來你跟你新同學相處的不錯。”
“那當然,”冬嶼走進廚房,從下面木櫃裡翻出不鏽鋼小奶鍋,接了一半的水放在竈台上,按了好幾下才擰開了火。
晚自習下課有點餓,她隻下了一捆挂面,用筷子攪了攪,很快就撈出鍋,放幾滴生抽,幾點蔥花,筷子沾了湯水,放口中含了一會,生抽放少了,她又去調料櫃裡找生抽。
爸爸問:“沒鹽了嗎?”
抽煙機聲音大,冬嶼沒聽見。
隻聽見冬崇衍突然說,“我出去一趟。”
“不準出去。你媽還沒回來。她找你有事。”
冬崇衍将鑰匙塞進兜裡,隻當是聽了耳旁風,手才摸上門把手,就有鑰匙插進鎖芯的聲音。
席少英從外面推開門,扶着外婆慢慢踏進門檻。說曹操,曹操就到。
冬嶼剛從廚房探出腦袋,喊了一聲:“外婆。”
話音未落,席少英沖上去揪住冬崇衍的衣領,吼道:“冬崇衍你翅膀硬了是吧?成天正事不做,買那種不三不四的車!你說買車的錢哪來的?是不是偷的?知不知道父母賺錢多辛苦?你爸去小學門口擺攤每天五六鐘就起床,你成年人不去工作來糟蹋父母的心血。這是喪盡天良!”
茶幾唰地一下歪了,哥哥挨了幾巴掌,脖子漲紅、憤怒地盯着席少英的眼睛,“誰說我拿家裡的錢了?合着我自己的錢就不能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了呗?”
席少英一聽這話,氣得嘴巴都變形了,冬嶼聽不清外婆在說什麼方言,隻見她伸手扯着席少英,爸爸也站起身訓斥哥哥,哥哥一個勁掙紮。弟弟剛睡醒,見兩方人都鬧紅臉,哇地一聲哭了。
煙灰缸和超市促銷的傳單散落在地上,客廳亂得像被戳爛的豆腐。哥哥臨危偏還一臉無賴,“話就這麼說,錢哪來的你管不着,我愛買什麼買什麼關你屁事?有本事你給我買啊。”
冬嶼端着加好生抽的面條,淡定地路過客廳,走進自己的房間關好門。
雨水敲打生鏽的窗框,面湯上飄蕩着溫暖的香氣,她把碗放書桌上,随手撈起床頭戴式耳機連上mp4,仰着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出租屋裡很冷,小太陽幾天前就罷了工。吃的是有點冷的挂面,聽的是周傑倫的《七裡香》,幾件毫不相關的事卻讓她想起了宋姒。
宋娰現在在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突然失蹤,在這麼冷的冬天,身邊是否有歹徒,是否也能吃上挂面?
冬嶼仿佛跳入一團黑色的疑雲,除了一台連不上網的老年機一無所有,這台手機還是外婆之前用過的,席少英收走她手機怕聯系不上她,才從犄角旮旯裡找了台上個世紀的産物給她湊合着用。
電話卡是外婆的,裡面沒存宋姒的電話。她們以前都是直接在社交軟件上聊天,沒想着有一天會使用電話交流。
不過宋娰的電話……小學同學錄裡應該有。
冬嶼也不知搬家有沒有弄丢,本着試試看的心态去書堆裡翻,沒想到還真給她找着了,翻到了宋姒的那頁。
她當即就坐在床上,打了幾個電話都無法接通,認真編輯短信,一首歌過去,短信很快就編輯好了:
好久不見,我是冬嶼,這是我外婆的手機,不能聯網,你之前要是給我發了信息會看不到。有一件事想跟你說,我轉回峪平讀書了,有空我們可以見個面。
冬嶼反複确認這個文字内容不會讓對方察覺出端倪,點擊發送。
滴——
發送成功了,冬嶼等了會,門外的雞飛狗跳都有了個結果,短信框還是一片死寂。她雖感不安,還是麻痹自己該去睡覺了明天還要上學,說不定人家隻是跟家裡鬧了矛盾離家出走,氣消了就會回去。
可連續幾天放學回到家,消息都石沉大海。
冬嶼覺得應該做點什麼,比如找某個人,問問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一起讀書的那年,宋娰雖很少與人交往,卻與一人關系要好。雖不知畢業後私下裡還有沒有聯系。但如果沒記錯,那人後來也考上了一中。宋娰還提過這事。
是在哪個班呢?
草稿紙上畫了幾個圈,依舊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