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行枞在外等他。
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雲秀昭和他沒什麼好說的,淡淡道:“走吧。”
蕭行枞沒再多說,先一步進去飛鸾車駕當中。
突然車蓋上的六角銅鈴搖蕩,清脆地紮進雲秀昭的耳朵,沒由來的生出一陣被催促的心慌感。
驟大的風一陣猛刮,烏雲聚集上空,遠處的青幽群峰如潑灑墨水,雨水滴在雲秀昭的鼻梁骨上,驚了他一下。
蕭行枞已經不耐煩的掀開簾子看着他。
“你到底去不去?”
雲秀昭不知怎的,心口如被燙油濺灼,反問道:“為什麼下雨了?”
十足的廢話,蕭行枞不耐煩的重複剛才的話:“再問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我……”
蕭行枞冷笑,壓過他的聲音,把他的話截去:“那不去了。”
不去更不行,雲秀昭憂心忡忡,知道錯過這次,之後再找機會和師玉引見面就難了。
“去!”雲秀昭怕這人反悔,疾步蹬上去,拍拍蕭行枞的肩,記仇蕭行枞惡劣的态度,沒好氣道:“讓讓,擋住我了。”
不等蕭行枞讓位,先一步擠進去,撞得蕭行枞肩膀後撤。
一路上兩個人都黑臉。
雲秀昭頻繁掀開簾子,冷氣打耳巴似的唰在他臉上,往常,說兩句緩和的氣氛的話在所難免,今日雲秀昭實在顧不上,也沒心情。
蕭行枞冷不丁開口:“勞煩雲大公子坐好,你愛吹冷風,去外邊吹好了,我沒受虐的嗜好。”
烏雲攪在一起,天象異動。
開口說反悔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
外頭好似塵埃落定,停住了。
“可以下去了。”蕭行枞幽幽提醒他。
到都到了,總要下去與師玉引見見面。
再次扭頭回望,蕭行枞平靜的看着他,雲秀昭頓了頓,彎下腰掀開簾子出去了。
走出去,風淩冽得像細針,刺穿衣裳不禁打擺子,他差幾尺才到約定好的橋頭,一股水腥味的潮氣先一步撲向他。
再一聞,腥味越來越濃,扣嗓子眼地沖鼻感反倒叫雲秀昭先反胃起來。
腳步踢到軟綿綿的玩意兒,腳步頓住。
“誰?”
一隻手不偏不倚的摁在他的鞋面上。
無論是誰,屢次三番被一隻如女子軟綿的鬼手拖了好幾次都會産生心理陰影。
雲秀昭再次雞皮疙瘩掉一地,快準狠地對着那方向想猛踢。
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
如幻覺一般,隻能依稀分辨出微弱得如蚊聲的哼鳴。
“雲秀昭……”
“雲秀昭……”
尾音延長,含糊不清,不斷重複。
雲秀昭咽口水,忍着被叫魂似的害怕,湊近去聽。
黑燈瞎火下,雲秀昭能聽見自己上下牙齒打顫,能聽見嗓子眼間的心跳,還聽見……
那人叫他快跑。
刹那,頭皮被一股反力扯得發麻,刺痛那一瞬緩不過來的神經。
手底下磋磨着碎石,嵌在肉裡,亂蹦在身下疼得雲秀昭隻覺得手上的皮快要蹭掉一層,顧不得辛辣般的痛,雲秀昭反手抓着那人的手,準備一口咬下。
誰知道根本來不及做出反坑,拖拽他的人反應迅速,猛地給他一巴掌,扇得雲秀昭眼冒金星。
這一掌,靈力十足,沖擊得他脊背撞到橋上,掉下來半天起不了身。
“雲秀昭,你怎麼還是個廢物啊。”嗤笑聲緩緩響起。
雲秀昭不會忘記聲音的主人,沒看清對方的臉,他就已經知道對他下狠手的人是誰。
卓白一身内門弟子服,抱手而立,鄙夷地居高臨下一腳踩在雲秀昭手上,狠聲道:“我們用她引你出來,這一步琪果然好用。”
他?
還是她?
是、是……
是師玉引——
師玉引滿口血污,被血嗆到咳嗽,又再吐出一口血,滿臉全是血。難受的翻身,口中一直在念叨着:“快走,雲秀昭快逃啊。”
力竭含怨道:“怎麼……都吓不走你啊。”
難道……白玉舟芥上,寒潭池水邊,全是師玉引在暗示他?
來不及多謝,雲秀昭全身都快散架了,反應極快。在卓白落下下一道靈力之前,狼狽躲開。
許是脖子戴着的長命鎖抵擋了卓白些傷害。
雲秀昭還有力氣急速對着師玉引道:“我去叫蕭行枞救你!”
他也不知道師玉引有沒有聽清楚,硬着頭皮往前跑,腿好軟,但他必須跑。
“鄙人蕭行枞,見過玄乙劍尊。”
雲秀昭止步。
“做得很好,蕭門主。多虧你協助,我們才能找到從無垠派叛逃的安州雲門餘孽。”
蕭行枞道:“應該的。此人心術不正,此前他教唆左兄玩物喪志,在我面前說下要将修真大道棄之如敝屐。”
他捶胸頓足,很是難受道。
“我深感歎惋,會覺得可惜。左兄是我的好友,于情于理,我也不希望他因小失大,誤入歧途。”
乙玄劍尊一聽,厲聲道:“放棄修真大道?他敢!”
跨越數個境界的威勢,在場的各位誰都扛不住。
空間刹那扭動,蕭行枞腰間的劍不斷震蕩,他微微皺眉勉強能抵抗,卓白臉色一白,已經有了搖搖欲墜的趨勢。
雲秀昭修為最低,趨近凡人,長久以來也不見絲毫長進,無法扛住魂魄撕裂震蕩感。
乙玄劍尊,左從雁的師尊。
他和乙玄劍尊的目光對上。
須臾間意識模糊起來。
他聽見乙玄劍尊宣判他的罪行。
“身為餘孽而逃竄,又撺掇教唆我親傳弟子,導緻數十名弟子遭你毒手,戕害緻死。本質上與魔修已沒什麼差别。
“雲秀昭,你可認罪?”
雨滴打在雲秀昭臉上,肩上,傷口上。
他動了動嘴皮罵道。
“我認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