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久舟盤腿坐在繁花似錦的花園之中,九野橫在他的雙腿之上;而小鹦鹉青蓑衣停在不遠處的枝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此時,距離他向玉羅刹請教武道境界的那番對話,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而他也在這裡枯坐了三天。
即便有内力護身,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哪怕是小小年紀就成了孤兒,“葉久舟”事實上還沒吃過這種苦——但對于“謝小玖”來說,那就是家常便飯,不值一提。
葉久舟一手繼續握緊刀鞘,另一手卻蓦然抽刀出鞘——刀尖指天,他的目光逡巡着眼前的神兵——九野通體蒼綠,刀鞘如老樹發新枝,着色沉悶之餘又煥發着别樣的生機,兩側綴着碧玉吊墜,添上幾分優雅華貴;刀柄更是如枯木生花,刀鋒寒光四溢,淩厲逼人。
他一直以為,九野在這個世界沒有了光效是正常現象——現實之中哪有那麼多發光武器和發光食物。而且這也是一件好事,九野本身賣相就很特别——特别别緻特别昂貴,如果再加上光效,他可能每走幾步就會被眼紅他武器的人給打劫!
然而,直到聽到玉羅刹詢問他,手中之刀對他的意義、是為何而揮時,他腦海中忽然閃過當初“謝小玖”入門刀宗後,在折麟閣選刀的“過往”。他頓時意識到,如今的九野不是單純失去橙武光效那麼簡單,而是——他本人無法與九野共鳴!
“刀靈映人心”——這是“他”求助折麟閣閣主林索為自身挑選出一把合适的刀,事成之後林老閣主提起的。
刀是刀客武技和心境的延伸,一把稱手的刀可以與刀客共同成長,所以每個刀宗弟子入門後,都可以到專門藏刀養刀的折麟閣選出一把屬于自己的刀。“他”當年在折麟閣弟子陳默的陪同下連續試了三把刀都感覺不夠稱手,因此隻能請教林索閣主。
林閣主是怎麼說來着……“你氣泰神融,铿锵沉穩,有一把刀正與此相契,這把刀名為——九野。”
所謂“九野”即是天之九方。既以“九野”為名,此刀近看之下輕易便能令人察覺到其正氣之悍然;而在有所接觸之後,才能感應到那份人孤立于廣闊無垠的天地之間,渺小如滄海一粟且無同行者相伴的悲怆。
是啊,九野之下,又何止一人,千人萬人皆立于其中。然胸懷大志、滿懷一身舍我其誰氣概的英雄豪傑方能見識乾坤之大;而許許多多的普通人卻囿于生活,隻能窺見眼前一隅。
“氣泰神融,铿锵沉穩”……這說的是經曆過許多的“謝小玖”。葉久舟一直認為自己隻是“葉久舟”,是個“一朝得志”的普通人,故而那份心境與九野産生了錯位。
玉羅刹突如其來的三問如同一道電光擊中他的内心——他如今終于醒悟,自從穿越而來,盡管他用着這一身的刀法還算順手,然而他早已陷入心障之中,有刀無魄,漫無目的,不知所求為何。
心障,這般看似虛無缥缈的東西,他其實并不陌生。初入刀宗時,當年還是不惑堂小刀主的甘青陽,正是因為曾錯手重傷了同門師兄而生出心障,以至于刀法許久不曾有半分進步。而如今,昔日“心無旁骛”的刀客,不知不覺中亦成為了“心有囹圄”的武者。
“人可以是凡夫,但也可懷有一顆能望天地之心……”葉久舟自言自語地喃喃着,重複林索閣主說過的話。
這三天時間裡,其實他一直都在思考一個人生的終極問題——我是誰?
人究竟是如何構成的?神話說是水和泥捏出來的;科學說是由衆多細胞、由60多種化學元素組成的。而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有智慧、會思考、會交流、會使用工具……那麼“我”呢?每一個個體,又是如何确定自己的存在,與“他人”作出區别?
葉久舟不是哲學家,平日也沒有思考人生的愛好,而他此時卻忍不住探索起這個問題——因為這是已經擺在他面前的心障,他必須渡過這一個難關!
他持刀站起——因為有内息搬運氣血即便久坐也不曾腳麻,手腕微動,從最基礎的“雲刀”開始揮舞,然後是“流雲勢法”、“驟雨勁”、“破浪三式”和“遊風步”……這些時日以來,一招一式銜接間随着時間推移,反倒愈發艱澀嚴重,而如今,終于漸漸有了消融的迹象。
他終于意識到,為何持續了一個月的練習,他不僅沒有任何進步,反而每天好似都被前一天更糟糕——别人練刀是為了更進一步,而他練刀的結果則是天天都在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