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猜到的?葉久舟根本說不出口。
事實上在不久之前,他仍是隻對“西門玉”的商人身份抱有懷疑,具體對其真實來曆完全沒有頭緒。直到被困在這個不曉得在哪的鬼地方,看到“西門玉”的表現,聽到他那句“我為何要怕?該怕的難道不是膽敢暗中違抗羅刹教所定規矩的你們?”
一個似乎荒謬的念頭突然在葉久舟心底劃過——“西門玉”是西方魔教的人,西方魔教教主名為玉羅刹,而他記得網上有一個流傳極廣的推測是,西門吹雪就是玉羅刹的親生兒子!
但那一會兒他不過是懷疑,尚且不敢認定,仍在等待綠裙女子露出破綻的時機。直到後來那一句“我不是羅刹教的人”正好在耳邊響起,他出手的同時,心中同樣有一道重錘落下——“西門玉”就是玉羅刹——他不是羅刹教的人,而是羅刹教之主!
很明顯,他猜到對方身份的思路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應有的思路——隻要他們不知道西門吹雪和玉羅刹之間的關系——這讓他如何說出來!
事到如今,葉久舟隻能嘴硬地道:“你想聽我說什麼?我能怎麼猜?我除了知道你不是普通商人,其餘一無所知。天下之大,人有萬萬之數,你要我從大海中撈出一滴特定的水珠,不過是在為難我。”
聞言,玉羅刹眉毛輕揚——不錯,他的确就是某日發現教中出現與外人勾連的蠹蟲,于是閑着沒事點出幾個屬下親自下場釣魚的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刹。
自從羅刹教成為西域第一大勢力,而他本人定下西域之地的規矩,無論是同樣有大宗師坐鎮的靈鹫宮,還是上至西夏和西突厥這等大國,下至諸多小國、武林門派,無一敢于明面違反。
然而,近來不止是西夏主持的商路,就連由羅刹教作為背書的西域商路都出了問題——無論那不知所謂的“财色仙人”背後是誰,他們所做的事情往輕說是不值一提的癬疥之疾,可往重的說就是對羅刹教、對玉羅刹本人的挑釁!
尤其是他的人還查出此事與部分底層教衆有關……樹大有枯枝,他并不為此感到意外。即使他将自己塑造為神魔,但也無法徹底根除每一個人心中的貪嗔癡慢疑。該如何處置,早已有相應的流程。
此番他以太原商人“西門玉”之名行事,不過是一時心有所感,忽覺離人太遠,于是重拾舊身份——他的父親的确是世代行商,他繼承的家業亦的确位于太原,就連“西門”此姓也并不虛假,唯一隐瞞的隻有另一個姓名以及外貌。
關于自身能不能引出搗亂之人,玉羅刹起初并不在意,全看一個“緣”字——或是他的善緣,亦或是對方的惡緣。卻不料方入夏國,他便察覺到自己被人盯上。他那時候還不清楚對方的身份來曆,也不知道被看中的是哪個部分,左右他都不在乎。
隻是沒想到,盯上他的人很快便離開,雖是派來了兩個狗腿,但全是廢物。更想不到,還有一個意外收獲——葉久舟。
玉羅刹凝視着眼前人,夜叉衛傳回的調查結果令他稍稍有些意外。
他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葉久舟這個人、這把刀、這身武學,西域之中此前絕對沒有出現過這号人物。他原以為對方是最近才出現在中原或海外的武者,結果此人還真的像是突然從石頭縫裡蹦出來一樣,讓人查不出過去。
作為衆所周知的西域武道大宗師,以玉羅刹如今所站立的高度,葉久舟區區一介先天武者,之所以能夠挑起他一絲探知欲,勾動他惜才的心思,令他生出招攬人才的念頭,全靠其人身上的神秘感。
他活了這麼多年,經曆過許許多多,過往曾見識過最潇灑的武道強者困于紅塵瑣事,也碰到過最見過最卑微懦弱的乞兒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氣節……其人生閱曆豐富如斯,盡管葉久舟已經很努力地隐瞞,但他依舊察覺到刀客身上的違和感。
他也曾為此做過推測,一方面該是源自葉久舟正處于一個特别的關隘——從“先天”突破“宗師”的“劫”,所以有時會表現出身體與意識不合拍的僵硬感;
另一方面則是對方像是個避世隐居多時的世外之人,對如今的天下武林一無所知——對方把許多心思都花在隐瞞這一點上,可惜并未瞞過他。
以玉羅刹的眼光,他自然看得出葉久舟那一身的武學傳承講究的是一擊殺、一招斃命,殺伐淩厲。然而葉久舟這個人與其所習的刀法卻很是矛盾,根本沒有許多武者——尤其是劍客那種出招則那種不留餘地、非生即死的堅持,心腸軟且容易會給别人留下餘地。
可若要說葉久舟是婦人之仁、天真迂腐,事實又絕非如此。很多時候,保持沉默的刀客,實際上或許早已洞悉一切,隻是悄然不語。如此性情,倒是有些适合和他那個孤僻的兒子當朋友——至少比整天麻煩纏身的陸小鳳更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