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車的駱駝不曉得懂沒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麼特殊的感應能力,總之葉久舟話剛說完,它便開始跑動。抱着鹦鹉坐在車上的葉久舟默默數了數背包裡的皇竹草甜象草紫花苜蓿百脈根,希望這些存貨足夠駱駝帶着他跑出沙漠。
大漠孤煙直,落日暫未至,萬裡無雲的晴空上,偏斜的太陽熱情似火。浩瀚無垠的沙漠仿佛沒有邊際,綿延的沙丘此起彼伏,駱駝車奔馳其中,宛如滄海一粟。
葉久舟坐在車中摸了摸車轅,果然摸到了刻在上面的幾句詩。天地浩大,無奇不有。遊戲成真的感覺,果然還是太過奇妙了。
穿越其實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原本的世界裡,最親的親人都已經不在了,朋友也沒幾個交心的,孤零零一個人朝八晚六,唯有沙雕網友還能為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帶來幾分樂趣……
“咦?”
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在聽到漸漸靠近的馬蹄聲後戛然而止。
葉久舟擡起頭,心念轉動間,駱駝已經慢慢停下。他從車上跳下來,望着前方依稀的黑點,鹦鹉拍打着翅膀高高飛起。
那是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此前耳邊傳來的都是嗚嗚的風聲,葉久舟并未意識到與這具身體融合後,自己的變化有多大。直至如今,細微的馬蹄聲自遠方不斷接近,即便合上雙眼,他也能輕易辨認出至少是四人四騎——人是身高八尺的壯實男性,馬是高高大大的西域馬。
雙目再次睜開時,已是遙遙望見馬上之人——有兩人彎弓搭箭,有兩人抄着大刀。他們都隻披着一件殘破的葛布,臉上布滿猙獰的兇狠——是殺氣,自遠方不斷逼近的飄搖殺意,刺激得他下意識握緊刀柄,心髒砰砰地加速跳動。
正是在這一刻,葉久舟終于無比真切地認識到,這個未知的世界并不安全。
來自和平年代的“葉久舟”在顫抖着,因為懼怕、因為膽怯、因為興奮;
來自戰亂大唐的“謝小玖”在顫抖着,因為警惕、因為凝重、因為激動。
四騎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他快要進入弓箭的射程之内了——腦中忽然冒出如此念頭。
葉久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有怎樣的來曆,也不曉得目的為何……但在他察覺到對方的殺意時,結果隻有一個!
【決雲勢】!
從一動不動的極靜到動如脫兔,眨眼間沖刺數十尺主動拉進彼此距離,不過是花費半個呼吸。如同縮地成寸般的閃現明顯超出了四騎的預料,他們還尚未得及散開陣勢合力圍攻,也來不及射出一箭、砍下一刀,目标已經近在眼前,似是自投羅網。
而下意識沖刺到敵人面前的葉久舟,當前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沒打到人,銳意滿了嗎”,而手中的動作卻是已經雙手持刀——
【孤鋒破浪】!
出鞘的九野雖不再擁有屬于小橙武的光效,但在陽光之下,刀鋒锃亮。橫刀在主人的揮舞下,斬出一道淩冽的刀氣,四騎隻聽見“嗡”的一聲,生命的最後隐約看見身周似有潑墨山水流轉,而後再無意識。
轟——!
直至聽見遠處沙海被刀氣炸出一道凹陷引發的巨響,葉久舟方從熱血上頭的沖動中回過神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或灰或黃的駿馬已經繞開他四下奔逃。原本騎在它們背上的四人維持着死不瞑目的模樣被攔腰斬成兩段,馬匹受驚後将他們全都抖落下來——黃沙之上,四個人八截屍,猩紅的血液是那麼顯眼。
葉久舟忽然捂住嘴,胃裡湧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惡心感,可是好像又有另一種意識正在将這種殺人、見屍的恐懼和不适正常化。
早已高高飛起的青蓑衣終于緩緩降下,鹦鹉在臉色蒼白的刀客面前轉悠着:“勝了,勝了。”
沒有沾上半點血水的九野被入鞘挂回腰後,葉久舟抱住鹦鹉摸了摸它的羽毛,喃喃地重複着:“我得适應,我必須适應!”
他不知道他們是誰,不知道這樣的遭遇是不是常态,他也不在乎為什麼會穿越到這裡。但他知道,他不想死,他想盡可能活久一點,看看這個世界——如果注定隻有夠兇夠狠才是這裡的生存之道,那麼他會讓自己适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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駝鈴聲聲,不遠處的綠洲裡迎來一支支大大小小或是短暫停留或是路過的商隊。
低矮的客棧之中,一名黑發蒙眼男子忽然擡起頭,低聲自語:“好鋒利的刀,有趣。西域何時來了一名如此接近‘宗師’的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