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入骨髓,柳裵勉強撐着身體,他看不清别人的眼神,感受到周圍氣氛。就算他們今日放過自己,也不會放過盛槐。
“柳裵,有機會你就先走,後面的事交給我。”許泠泠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邊,深深的看了眼盛槐。
将功抵過尚有可說之處,她已盡力為柳裵謀一條生路。至于血孽罪重的老鬼,她不知道自己能有什麼辦法讓武林衆人饒恕他。所以她隻能自己救他,無所謂兄妹身份暴露,無所謂江湖正道。
他是她的哥哥,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許掌門這些話說的有幾分道理,我們今日可以放過柳裵,但是老鬼絕對不能放!”柯赦說出的是武林衆人的心聲。銀蟬冰繭被盜之事他已不太計較,老鬼血債累累,不殺他何以對得起江湖英靈!
“快走。”許泠泠對柳裵說道,同時朝司空庭使了個眼色,讓他盡快把柳裵帶走,然後神情毅然的站到盛槐身邊。
“泠兒!”司空庭明白她想幹什麼,看到她傷心懇求的目光,後面的話實在不忍說出口。他沒辦法讓她做個無情無義,斷絕親情的人,這對她太殘忍。
“一群武林俠士!怎能如此婦人之仁?!你們也不想想柳裵跟老鬼是什麼關系!你們殺了老鬼,他難道會放過你們嗎?放虎歸山,以你們的武功誰能殺得了他?到時候在場的每個人全部都得死在他手裡!”餘霄站在台階高處,指着在場衆人,痛心疾首。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面再次被打亂。許泠泠表情肅穆,事到如今隻能快刀斬亂麻。她的手剛摸到劍柄上,柳裵先走了出去。
無數雙眼睛緊盯着柳裵,都擔心餘霄預言成真。如果是這樣,他們不能放走這個威脅。
柳裵一直走到圓台上,毒素在體内翻攪,他忍下喉間的腥熱,估摸着方向朝衆人先拱手俯身,直起身子道:
“過往數年任武林盟主,柳裵深謝諸位關照!為武林平亂乃是在下分内之事,柯掌門及諸位掌門心胸寬廣,願意讓柳裵将功抵過,饒恕在下所犯錯事,柳裵感激不盡!我柳裵在這裡保證,日後絕不會恩将仇報!”
許泠泠聽完這些話,臉色冷了幾分,聽這意思是要棄盛槐不顧。
衆人都有些遲疑不定。司空庭一直關注着周圍,好能借形勢幫助許泠泠,他看到餘霄表情怒然。
“說的好聽,你拿什麼保證?”有人道。
餘霄盯着柳裵,目光陰冷,“你為北院卧薪嘗膽,潛伏禅柯寺多年,城府極深,心狠手辣,我們不敢相信你的任何保證。除非,你自廢武功。”
此言一出,附和者衆多。
柳裵沒有看任何人,也沒有看盛槐,臉上表情淡漠,“我可以自廢武功。”
餘霄聞言一喜,武林人士無不暗自振奮:沒有武功的柳裵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
失去武功拿什麼自保?最後隻會被這群人生吞活剝!盛槐惱怒至極,立時就要沖過去阻止柳裵,被司空庭一把拉住。
司空庭優先選擇保護盛槐,将情緒激動的盛槐一掌打暈,對周圍道:“免得柳裵有詐,我先把老鬼關起來。”
沒有人會想到烈馬牧場家主和老鬼有什麼交情,都當他是好心,于是司空庭就在大庭廣衆下把暈過去的盛槐帶走了。
大家更關心柳裵自廢武功,都翹首以盼的等着,柳裵卻有些不依不饒,要青雲派以中立方為雙方作證。衆人不疑有他,餘霄一門心思想對柳裵斬草除根,他耐得住性子,認可了柳裵的提議,要許泠泠出面見證。
許泠泠答應了。
柳裵面上結出一層冰霜,他有些站不住,盤腿坐下,神态是強裝的一派從容。“隻要我廢掉武功,我柳裵與武林的恩怨到此結束。至于你們想找老鬼算賬,他的賬全部算在我頭上,你們就拿我的命去祭奠那些亡靈。”
最後一句話着實是令人意想不到。
柳裵要青雲派作見證,真正目的是要将老鬼罪名包攬自身,讓青雲派做監督,江湖衆人此後不得再追殺老鬼。
而這個條件要付出的,是他的命。
局面由誰掌控,誰就有提條件的權利。柳裵看似被動,他的決定牽動着在場每個人。等柳裵死後,江湖人保不準出爾反爾不肯放過盛槐,柳裵相信許泠泠的為人,她正直明辨,承諾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柳裵不知許泠泠和盛槐的關系,她正愁沒辦法光明正大的保全哥哥,聽柳裵如此提議,她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
旁人都盼着能借此機會扳倒柳裵,至于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寒風刺骨,萬衆矚目。
柳裵雙掌運功,猛然擊向胸前幾處大穴!刹那,自他周身蕩開劇烈洶湧的氣流,就近處的弟子全被震飛出去!
傲視群雄,橫縱南北的絕世武功,眨眼之間被柳裵親手摧毀。
鮮血從他的耳朵,鼻子,嘴角流出,他臉上沒有一絲痛苦之色,端坐着就像一尊隕落的神像。最後他噴出一口血,身子無力垂倒在地。
武林衆人要殺柳裵抵老鬼的罪過,動手之際,廣場上乍起一片爆裂。
竟是柳裵手下的親衛們冒死趕來營救,楚崖和小根沖在最前頭,與各大門派發生激烈打鬥,死傷無數,終将柳裵帶離此地。